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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七段八:我的旧的新的小短篇(一至五)

2022-02-15 12:24:41

第一个故事叫:有一段时间我们练习勾搭文艺女青年

 

 

有一段时间我们练习勾搭文艺女青年。一个多年的朋友,叫艾游的女孩给我义务陪练。我叫她“哎呦”。

那段时间,哎呦过得像女王。

 

1

哎呦和我坐在酒吧的角落喝酒。

她说:“夸我。”

我说:“我喜欢你不说话时安静的样子,跟我爱你叽叽喳喳时的样子一样多。”

她说:“太绕了。万一人家只是漂亮得像个文艺女青年,听不懂会恼羞成怒。换。”

我说:“我如果年少些,会爱你样子好;如果有点老,会爱你性子好。可惜,遇见你时我年纪尴尬不老不少。

她说:“然后呢?”

我说:“还好,你两样都好。”

她说:“还个有点爽。”

 

2

哎呦和我在电影散场时对话。

她说:“说一部你喜欢的电影。”

我说:“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

她说:“这部不文艺吧。”

我说:“你不懂,乾坤大挪移的终极奥义是时光倒流。”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可以选最好的时光遇到你。”

她说:“酸了,补一句。现在我说到,‘这部不文艺吧’。”

我说:“或许吧,可是我有时候想一想,这部93年的片子终究还是没拍续集,赵敏在元大都等了20多年,张无忌还没来。就觉得,说好的续集没了,反而也好。有人一直走,有人一直等。”

她说:“很好,可是我还是决定看‘小时代’。”

 

3

哎呦在上夜班前开始犯困。

她说:“讲个灵异的把我吓醒。”

我说:“我戴一只电子表,却总用手机看时间。因为那只表不会走。”

她说:“这有什么恐怖的。”

我说:“那只表一直停在519日,956分,是晚上。那天晚上我和前女友分手,她把我送的东西全部整理在一个箱子,放在楼下角落等我去拿。10点钟我拿到箱子,打车到溪口大桥,把箱子扔下去。”

她说:“浪费,可以刷新下送给新女友。”

我说:“第二天我发现手表停了,回忆一下,应该停在她把箱子放下的时间。”

她说:“电池没电了而已啊。换一颗就好。”

我说:“我不。”

 

4

哎呦在夜班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她:“你睡了么?”

我:“睡了。”

她:“文艺青年怎么可以不失眠。重来。”

我:“睡不着。”

她:“寂寞吗?”

我:“这样问像小宾馆敲门的,你说孤独吧。”

她:“孤独吗?”

我:“每个人都孤独。”

她:“那怎么办?”

我:“世间凉,你我只好彼此温暖。”

她:“这是表白吗,为什么是祈使句。你应该说‘请让我给你温暖’,或者‘请让我们彼此温暖’吧?”

我:“文艺女青年不会这么啰嗦吧。她应该已经挂在上一句。”

她:“好吧,那现在开始演在一起。”

 

5

第二天我打算问她是从牵手开始慢慢来,还是直接开房去。结果她已经决定跳过在一起,开始演分手以后。

我们约在老旧的公园见面。

她说:“最近还好吗?”

我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说:“不是应该逞强说‘挺好的’吗?”

我说:“文艺青年对话可以很跳tone的。”

她说:“你该去实战试试了。”

我说:“我还是想演在一起。”

她说:“不行。”

我说:“是不敢吧?”

她说:“别闹。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说:“可是我会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的终极奥义是时光倒流。”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可以回到在一起。”

她说:“这个说过了。”

 

6

哎呦突然开始很忙,没时间陪我练习。我只好开始实战,却都找不到我和哎呦练习时的感觉。于是我又到处去找哎呦。

我说:“你怎么不陪我练习了?”

她说:“我又不是文艺女青年。”

我说:who care?”

她说:“我总不能一直陪你练习。”

我说:“那我们不练习了。你给我买颗电池吧,我的手表就又会走了。”

她说:“可是我要结婚了。”

我说:“我不,我还没练习好。”

她说:“那咱们练习个高难度的好不好?我去嫁一个满口袋钱满脑子钱的土豪,然后你来文艺地勾引我红杏出墙。”

我说:“我不行,我还很初级。”

她说:“对不起。”

 

7

哎呦是我的前女友。

我不会乾坤大挪移。

 

个小故事,叫:你还要我吗?

 

爱一个人吧,仗着你年纪好,趁着她还未老。

以后呢,你还要我吗?

 

1

关易喝醉了,凌晨两点在街上淋雨。车都怕他。

他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那里。

他一个人抬不动,就对我们喊:“帮我,把它搬......丢河里。”

劝不住。

还好,后来他又看上了一辆卡车。

 

关易从22岁开始,坐了4年牢。因为一个32岁的女人。

到他出狱的时候,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2

我读大学时认识关易,他在茶山镇上摆摊卖衣服。长得好,嘴甜,臭不要脸,总能把一群女大学生说蒙圈了,生意火爆。

所以他总说:“要是我也读大学,这满街的姑娘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之后告诉他,这满街的姑娘本来就没我们什么事,请便吧少年。

我们一群人坐在他隔壁的小吃摊吃东西。

小吃摊的老板娘长得像小宋佳,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有几缕散出来,被汗水打湿了,凌乱地落在额前鬓角,偶尔抬起小臂抹一把汗,那风情......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胖子把头顶在我背上钻,嚎着。

“快别在这丢人了。”我把胖子扯起来,转头跟关易说,“开黑等你哦。”

“滚,老子要赚钱。”

 

“等我,等我。”十分钟后,关易像被大象追杀一样冲进网吧。

“你摊呢?”我说。

“佳姐帮忙看会儿。”关易说。

“那她哪忙得过来”,胖子说,“我去给佳姐帮忙吧。”

“你给我坐好。”我和关易说。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胖子说。

他真的死了,对面的山丘之王站在他的尸体上。

 

3

关易恋爱了。大一艺术学院的系花,水准很高的妹子。

我们瞠目结舌,羡慕不已。

关易说你们服了吗?她是个爱浪漫的姑娘。

爱浪漫的姑娘遇见关易时,他正在一群的围观下兜售一件衣服。

那段时间因为即将有领导视察,茶山镇上所有的摊位都被暂停了。但关易有她自己的方法,他背一个大包,装满平时卖的衣服,两只手各拎一件站在自己原先摆摊的位置。自言自语:这衣服居然只要70块,配上这条裙子也不过120,真是很合算啊,还有包里那些也不错啊,哎哟这裙子居然还有另外三个颜色......

们很无奈,也很愤怒,他们盯得他很紧,在关易刚刚谈好价钱,并把衣服交到那位爱浪漫的系花姑娘手上时,他们出现了。

好在,关易从不紧张。

“亲爱的,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关易说着,朝女孩眨眼。

“谢谢亲爱的,我待会回去试试。”女孩配合着说。

“好嘞。”

第二天,女孩穿着那件衣服,站在原先的位置等他。

“怎么样?”她说。

“好看。”关易说。

“我昨天好像还没付钱。”她说。

65块,谢谢。”关易说。

“可是这明明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礼物。”她说。

“好吧,过来陪我一块摆摊。”关易说。

这真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4

关易失恋了。

爱浪漫的系花姑娘在大二军训时晕倒了,带训的副连长领先所有男生拍马杀到。一把抱起,撒腿就跑,跟街上抢包的似的。

半路上,系花姑娘迷迷糊糊有了知觉,有些颠簸,但身下的臂弯强健有力,让她安心。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里只有副连长坚毅的下巴,和细碎的胡茬,汗水划过黝黑的皮肤,从他的下巴上滴落,烫在她脸上。

“别怕,没事的。”副连长憨厚地笑着,喘着粗气,脚步不停。

爱浪漫的系花姑娘伸手揽住副连长脖子,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安然入睡,嘴角还带着微笑。

这是另外一个浪漫的故事。

 

关易的摊位还摆在那里,人已经醉倒了,他脚步凌乱的在路上晃荡着,想着要找一辆军车,搬了,丢河里。

正好教官们的车队经过,高大的车轮轧过水坑,溅了他满头满脸的水。

他清醒了,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从第二天开始,他在网吧呆了七天七夜。

那些天,我们没事就去网吧陪他。通宵的话,我们会在半夜去佳姐的摊位上吃点夜宵,胖子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着话,把关易那点事添油加醋抖得一干二净。

“你们几个帮忙劝劝啊。”佳姐说。

“摊我会帮忙看着。”佳姐说。

“来,这一份给他带上。”佳姐说。

 

第七天晚上,我的大法师正被堵的不要不要的,苦战等待支援。

关易“啪”一声把耳机摘了砸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憋一会啊,这要命呢。”胖子以为他去厕所,急忙说。

“我出摊去。”关易说完,铿锵雄壮地往外走。

关易站在空荡荡的摊位前。

“回来了?家里还有货吗?......都卖完了”,佳姐说,“要不先吃点东西,睡一觉,明天再出摊吧?”

前面七天他都没哭过,但那一刻,关易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姐,谢谢你。”他说。

 

5

关易开始越来越多的提起佳姐。

关易说,佳姐的男人是个赌棍,输光了就来佳姐摊位上拿钱,佳姐不给,或给的不够,他就会动手。

“靠,我们套他麻袋去吧。”胖子说。

“好。”我们说。

我们是认真的,准备好了麻袋和木棍,等待时机。但那个男人却消失了。

再见面时,关易说,那个男的跟别的女人走了,欠一屁股债,偷偷卖了家里的老房子,跟别的女人走了。佳姐无家可归了。我明天帮佳姐租房子去,搬家的时候你们也过来。

“没问题。”我们说。

“佳姐太可怜了。可我怎么看你有点兴奋呀。”胖子说。

“滚。”关易说。

通宵到半夜,我们去佳姐的摊位吃夜宵。关易的衣服摊也还在,人在佳姐摊位上死皮赖脸的抢活干,那可是12点多。

“什么情况?”我们问关易。

“半夜就没人买衣服了吗?”关易说。

“这心虚的。”我们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年。有一天关易突然约我们喝酒。喝到大家都摇摇欲坠的时候。

“我想照顾佳姐。”他说。

“什么?”我们没听清。

“我想照顾佳姐。”他说。

“我也想。”胖子说。

“滚。”关易说。

第二天他又找我们喝酒。

“佳姐不理我了。”他说。

“你说啦?”我们说。

“嗯。”他说。

“那我就放心了。”胖子说。

“慢慢来吧,反正你臭不要脸。”我们说。

“滚。”关易说。

又过了半年。

关易和佳姐的摊位突然都消失了。我们站在两个空荡荡的摊位前。

“我去,他们不会私奔了吧?”胖子说。

“滚。”关易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靠,把佳姐还给我。”胖子说。

关易哈哈大笑,说:“我把佳姐骗回老家了。”

“然后呢?卖了?”胖子说。

“滚。”关易说。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们说。

“喝酒再说。”关易志得意满,都没人灌他,就乐呵呵的把自己给灌醉了。

“我骗佳姐说,找到个地方生意比较好做。也免得她在这边,总是为那个男的那些烂账被人找麻烦”。叫她跟我一起去看看。”关易说,“然后我就把她一路火车汽车骗回老家了,见了我奶奶。”

“奶奶真厉害啊!”关易继续说,“一见面就拉着佳姐的手聊开了,叫她孙媳妇。其实奶奶说普通话夹着方言,我估计佳姐也没全听明白,但她就那么蹲那陪奶奶聊了半天。最后奶奶把手上的银镯子褪下来,套佳姐手上了。”

“我靠,你们家太不要脸了。”胖子说。

“还真有点。”关易意外地承认了,接着说:“奶奶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我和佳姐的情况了,背着佳姐对我说‘这女娃她喜欢,帮着我呢’。”

“一家子臭不要脸啊!”胖子嚎着。

“滚,怎么说咱奶奶呢。”我们说。

“也没说错。”关易又承认了,接着说:“那天晚上奶奶暖了一大盆老米酒,一碗一碗地灌我们。她老人家可是打小就端个茶壶,灌米酒当凉茶喝的。一个人把我们俩都喝倒了。”

“太无耻了。”胖子说。

我们都以为,关易和佳姐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佳姐这回反而真的是铁了心不理关易了,一个多月时间,愣是半个字都没跟他说过。

直到关易的奶奶急病送医。

关易接到邻居帮忙打来的电话,抱着手机嚎啕大哭。

“嚎个屁,没鸟用的东西”,奶奶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说,“把电话给小佳儿。”

“小佳儿啊,奶奶这回估计过不去了。你来看看奶奶行不?”老人在电话里对佳姐说。

 

6

佳姐和关易一起回了老家,赶上了老人的最后一面。

“奶奶跟我说,让我好好待佳姐,说看我不是一个人孤单在这世上,她就放心了。”关易说,“说完这一句,奶奶就把我赶出来了,跟佳姐两个人在病房里说悄悄话,直到她去了。奶奶去的时候很安详,脸上还带着笑。”

“下葬的时候,佳姐跟我一样,披麻戴孝。”关易说,“我这辈子就认定这一个女人了,我会拼了命对她好。”

“到时候不摆酒,也得请我们几个喝一杯。哥几个给你们包红包。”胖子难得认真的说。

”嗯,你就别惦记你嫂子了。“关易说。

“打一架吧”,胖子说,“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们省吃俭用备了红包,却还是没等来那场喜酒。关易出事了。

关易出事那天我们并不在场。

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那天,那个也许是在外面花光了钱的男人意外地出现了。

也许已经听说了些什么,他径直来到两人摊位前,叫骂着,揪住佳姐衣领,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地打。

佳姐沉默地承受着,关易却受不了,上前要拦。

20万”,男人说,“想要,20万拿来,你就带走。”

关易没有20万,掏空全身拿了几千块要给那男人,想让他停手。

“别给”,佳姐终于说话,他对关易说,“要是我离婚了,你会要我吗?”

“要,我要。”关易说。

“那就行了。”佳姐转过头,对那男人说,“我要离婚。”

“没有20万,别想。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男人狰狞起来,下手越来越狠。

佳姐满嘴是血,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要离婚。

所以,关易疯了,他拔了支摊位的铁棍,一根长长的铁棍,照头往那男人砸去。

男人应声倒地。

关易却停不下来,死命地砸着,直到周围的人把他拉开。

我们知道这事时,关易已经拘留候审。那男人并没有死,但是伤得很重。

不久后,关易判了刑。佳姐也消失了。

 

7

关易从22岁开始,坐了4年牢。因为一个32岁的女人。

到他出狱的时候,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他来找我们,问我们女人的下落。我们并不知道,只是陪他喝了一夜的酒,陪他凌晨在街上淋雨,陪他试着把一辆车抬起来丢河里。

还好。那天最后,我们没把警车丢河里,卡车也没。

第二天,酒醒后的关易匆匆告别,开始满世界找她。

半年后,他在另一场大雨里,站在广东江门一间小吃店门前。

女人走出来,看他一眼,又转身回去店里,不一会牵出来个小男孩,说:“我36岁了,你儿子3岁半。你还要不要我们?”

关易扯着嗓子哇哇地哭,像孩子那种哭法,他说:“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女人煮了面,坐在桌边。

关易大口大口扒着面,他说:“怎么没告诉我孩子的事?”

女人:“就跟奶奶说过。后来,出事那天,正打算告诉你,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被我害了。想想你还年轻,四年间就是改了主意也正常,就没说。想着万一你恨我了,后悔了,不想要我了,不想用孩子拖着你。”

关易:“那你至少问过我吧。凭什么说都不说,就躲着我?”

女人:“没躲,就认命。你找着我了,我就有胆子问你还要不要我,找不着,就找不着了。”

关易:“为什么?”

女人:“我不怕你找不着我,怕你不要我。”

女人不是诗人,说不出“若你不来,那些回忆也足够我生活”之类的话,她摊开双手,像60岁的手,散开发绳,白头发一丛又一丛,她说:“你还要我吗?”

关易:“老板娘,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了,付不了面钱,留下当老板吧!”

女人仿佛终于放下什么,嚎啕大哭。

关易手忙脚乱地哄着。

一旁。

岁的小男孩看妈妈被人欺负哭了,搬了支拖把过来,一杆子打在关易后脑勺上。

“唉哟......兔崽子,我是你爹。”

 

 

 

第三个故事叫:你的婚礼

 

你婚礼那一天,他仿佛过了许多年。

 

1

婚礼下午六点开始。他五点半出的门。原来你们租房子那儿......是的,他还住那儿。从那儿,到你婚礼的酒店,半小时车程。

他想着要是迟到了,就干脆不进去了。

 

那段路平时打车很难。那天不知怎么了,像被鲨鱼追赶的沙丁鱼群一样过着空车。

他打了辆车,上车,说了要去的地方。

车开了一会,他问:“师傅,你绕路吗?”

开车的师傅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像别的司机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那样反应激烈。师傅哈哈大笑:“兄弟,你放心,咱不是那种人,不干那事。拆迁户,你懂吧?咱开出租就图个好玩,不差那俩钱。”

他:“绕一下吧。我的意思是,你随便绕绕吧。”

师傅是激动型,一拍大腿,车子甩了甩头:“明白了。外地来的,对吧?想四处看看。那你坐公交啊兄弟,5路车,双层观光,两块钱,俩小时,全城给你走一圈。”

他:“不是,我在这待4年了。算了,你开着吧。”

师傅:“好嘞。”

他:“师傅,你抽烟吗?”

师傅:“抽。来,你抽我的。”

师傅翻出来一盒烟,递给他一根,自己点上一根。

你看,他现在胆儿壮了,来见你都敢抽烟了。我们这些以前同寝的兄弟是知道的,他以前要是约了你,得换新洗的衣服,带着阳光和沐浴露味道那种,还得提前刷八遍牙,一把把地嚼口香糖。

 

车载调频广播里,交通台正播着实时路况,有热心群众打进来热线,说,中山街到解放路一段,有辆出租,前后冒烟,快得快起飞了。

他说:“师傅你开车挺快。”

师傅:“那是。你那地吧,一般不坑你的,半小时到。哥20......15分钟内给你干到。信不?”

 

2

出租车在城市里穿梭,很能聊的师傅开始专注地和方向盘较劲,他忽然有空想点什么了。他想到四年前,他第一次来这个城市。

那天你有同事生日,没去接他。

你说,12点同事生日聚会结束,他要是还没到,你会生气。

他一直都是那么怕你生气。

还记得吗?那几年,朋友聚会,“他怕你”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娱乐话题啊,他的那些事迹,总是被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提起。

对了,他告诉过你吗?

他有一次喝醉了,跟我们说过一句特酸的话。他说,你们别笑我怕她,有一种怕,不是怕她打骂,只是怕她皱眉。

 

那一天火车晚点。他大包小包下车的时候,就已经11点了。好在他查了下手机导航,火车站到你那儿,是45分钟车程。

半夜的火车站,没了公交,满满当当全是拉客的出租车。

他遇到个热情诚恳的师傅,打了车。结果车子拖着他在陌生的城市游荡了40分钟。

他有点耐不住了:“师傅,你是不是绕路了?”

出租车司机:“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哥这给你尽快着呢,要不你投诉我?要不你下车另找一辆?”

他把手机递过去:“师傅你先别生气。不过,你看我这导航着呢。”

出租车司机随意拿手在手机戳了几个点:“这,修路。这,修路。这这这,都修路。”

他:“师傅,你看,咱到地按计价器按双倍付。我这迟了可出人命。”

出租车司机:“舍得钱你早说啊!要人命这么严重你早说啊!......早说我少绕一段。”

说着车子一个右拐,终于开上了导航显示的路线,虽然这一段刚刚还在“修路”。

最后他还是迟到了10多分钟,好在那天你更迟,同事开车送你回来时已经1点多了。可能同事聚会太开心,也可能你没办法,总之你喝醉了,把钥匙丢给站在小区门口的他之后,你就不说话了。

他千里迢迢来的这一天,你吐了一整夜,他就那么照你一夜。

 

第二天是周末。

你带他去看这个城市。坐在5路车的上层,两个小时,你们转了一整圈,你指给他高楼大厦,浪漫的咖啡馆,和文艺的小街巷,你说:“怎么样?比你那小破县城好太多了吧?”

他开心说是,兴致勃勃。

可能你不知道,在他的那个小县城,在编高中教师的工作人人羡慕,他家也在城郊起了幢新房,三层12间。多好的小日子。

他很早之前跟我们提起过,他喜欢那种安逸的小日子,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结果你只是某天晚上情绪低落,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孤单艰难了。你哭了,他第二天就大包小包的来了。

 

3

你的婚礼前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关了日复一日的手机闹钟,一边看着电视里狮子和狮子抢母狮子,狮子和鬣狗抢肉,一边灌了自己不少酒。像他那种酒量,喝那么多估计得昏睡个两天吧,他是这么想的。

结果早晨6点他就醒了,6点是原来起床给你准备早餐的时间。原来,有没有闹钟已经不影响什么了。有习惯就好,或不好。

恰好起得更早的金毛嘟比正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夹着尾巴急得团团转。他就带着它出去走了一圈,顺手买回来城西菜市口的灌汤小笼包,还有解放路的法国吐司面包。

谁让你有起床气呢,只有可口的早餐能让你平静下来。虽然你的口味飘忽不定,但他是唯一掌握规律的那个人。

阳光透过窗沿打进来的时候。他想着该叫你起床了。

不过,没人会在自己的婚礼这天睡懒觉吧?他想着,你应该已经在梳妆打扮了,应该没有起床气,只有甜蜜的笑容。你已经穿上婚纱了吗?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

是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很美,也很优秀。大一时追你的男生就已经成群结队敢死队一般地往上扑了,连我们寝室都有兄弟动过心思。以至于后来你选择他时,几乎惊掉了我们所有人的下巴。毕竟他只是我们平凡普通,甚至有点儿怯懦的小兄弟啊。小小的个子,和小小的胆子。

所以你又是聪明的。别忘了老歪当时的女友是你的闺蜜呀,所以我们都知道,他确实是最适合的那一个,有助于你摆脱苍蝇们的纠缠,又没有百般心思把你一口吞下。

是的,换了我们其余任何一个,你应该早就渣都不剩了。

没有人看好你们,准确地说是没人看好他。但你们居然在一起了三年。可惜,正当我们都开始相信或者期待会有奇迹的时候,你们并不意外的毕业分手了。你是有一整片天空在心里的风筝,他只是小县城埋头过日子的少年,所以,他拉扯不住你,也从未强求。

或许,牵扯的线,从来就不在他手里。

没人埋怨你,就好像那是应该的。连我们这群人都这么想,我们只是担心着他,我们的小兄弟可没那么坚强。

可是他说,没事,我已经准备了三年了,足够充分。

他回去了。

在他的那个小县城,在编高中教师的工作人人羡慕,他家也在城郊起了幢新房,三层12间。多好的小日子。

于是我们开始期待一些别的美好的事情,比如一张喜帖,红底的照片,左边是我们的小兄弟,右边有一个可爱恬静的姑娘。然后我们就会有一大群人兴高采烈地杀奔过去,去看那个天空湛蓝,河水清澈的小县城到底有多美。

结果,你只是某天晚上情绪低落,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孤单艰难了。你哭了,他第二天就大包小包的来了。

 

4

距离下午的婚礼还有很久不是吗?电视里柬埔寨和泰国在边境用火箭炮和大炮对轰,这些事他也帮不上忙,他只是个马上要参加前女友婚礼的可怜男人而已。所以,他有些茫然,站站坐坐,绕着房间转圈,换洗了窗帘,给嘟比洗了澡,他又没事可干了。

他开始选一套晚上要穿的衣服。

这并不很难,他的衣服本就不多,还都是你给买好搭配好的。于是他顺便收拾了一下房间。

他拖了地,拖把上粘着长头发。上次妈妈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向她证明你还在的。卫生间里粉色Hello Kitty的牙刷和毛巾也是很好的证据。现在他都收起来了。

阳台上的绿萝和多肉长的很好,他在犹豫着是该继续养着,还是送给什么人。

摆着两台电脑会很挤的书桌,现在只摆一台电脑反而觉得太空,于是他搬了几盆多肉进来放着。他决定继续养着了,毕竟本来就是你负责买,他负责养的。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要迎接新生活的样子。

于是,他找了一个大箱子,把你的东西收在一起,然后下楼买了一把锁,把箱子锁上了。他想把钥匙从阳台上丢出去,卯足了劲,结果钥匙砸在防盗栏上,弹了回来。

嘟比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机敏地跃起,衔住钥匙送回他面前。它一直都这么棒。他想着这时候应该给它一点奖励,但狗粮桶已经空了,于是他给了它早餐剩下的灌汤小笼包。

你猜嘟比吃了没?

没有,它像躲开一颗炸弹一样飞快地逃走了。

自从你那次吃早餐时顺手丢给它一个灌汤小笼包,结果把它烫得够呛之后,它就有灌汤小笼包恐惧症了。

它并不知道,这一个,是凉的。

他被嘟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省略了这次奖励。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钥匙在阳光里划出漂亮的弧线,准确的落进远处的污水河。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开始收拾自己。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要迎接新生活的样子。

 

5

中午时候,他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

“炸弹已经准备好了”,大学室友在电话里说,“老歪会负责带进去。”

这群人就是这样,他习惯性的无奈着,说:“那我不也完了,我还年轻呢。”

“还行,还想活着。我们以为你正跟那寻死觅活呢”,室友说,“放心,到时咱们先走,就老歪在里面跟他们同归于尽。反正他刚离婚,不想活了。”

“好吧,你们几个人来啊?什么时候到啊?”他努力让话题正常些。

“都来了,到的估计有点晚”,室友说,“你也别去太早啊。反正之后咱们自己人再找地方续。”

“知道了。”他说。

“对了,我们来可不是给她面子啊,哥哥们就是怕你一个人撑不住。”室友说,“你放心,反正我们都来了,到时候你要砸场子还是抢新娘,都陪你。”

“行,到时看看有伴娘漂亮的,咱们就抢几个。”他学习着室友的口气,调侃着。

“那老歪估计得把他前妻扛回去”,室友说,“真想看他们这一对在婚礼上大打出手啊。”

“以前就没少看。”他说。

“还是有点期待啊”,室友说,“不过还是陆旭更让人期待,真想看校花小姐听到他说‘你还有脸笑’是什么表情啊!”

“拦着他点吧。”他说。

“偏不。”室友说。

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一群损货啊。他想着。

这群人,大学时候就每天都在给他支许多损招,让他把校花小姐给吞了。每次有她参与的聚餐,他们都会热情无比地灌她酒,还会帮忙开好一间圆床公主房。可惜,他最后总是会让他们失望。

“恨铁不成钢。”他们说。

“烂泥扶不上墙。”他们说。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们说,“呸,这句错了。”

 

6

婚礼下午六点开始。他五点半出的门。原来你们租房子那儿......是的,他还住那儿。从那儿,到你婚礼的酒店,半小时车程。

他想着要是迟到了,就干脆不进去了。

那段路平时打车很难。那天不知怎么了,像被鲨鱼追赶的沙丁鱼群一样过着空车。

他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出租车师傅。可爱的师傅给他介绍了5路双层观光车,给他分了烟......师傅说:“你那地吧,一般不坑你的,半小时到。哥20......15分钟内给你干到。信不?”

 

车载调频广播里,交通台正播着实时路况,有热心群众打进来热线,说,市区中山街到解放路一段,有辆出租,前后冒烟,快得快起飞了......唉呀,撞了。

主持人核实了信息后,切断了热线电话。

“紧急路况,市区中山街到解放路一段,发生严重车祸,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与违规的重型沙石车迎头相撞。”

 

记得刚买车的时候吗?他每天比你还紧张。

“路上小心,开慢点,遇到开车快的凶的,咱就让着,万一看见沙石车,就赶紧找个边角停下来躲着,那玩意太可怕了。”

这些话,他每天对你说,却忘了跟那个可爱的师傅说。

 

7

你婚礼那一天,他仿佛过了许多年。所以,他迟到了。

你说,他以前哪敢啊!

现在他不用怕了。

 

 

个故事叫做: 命中注定我们得吵一架

 

“每个人的记忆都不可靠。”我对许多人说过这句话。

有些人不认同。他们的理由我或许听了,或许没听,反正都忘记了。因为我总是觉得:都这样了,我还听你说个屁啊。  

有些人表示认同,然后把问题归咎于时间的流逝。我乐于教导这样的人,用故作沧桑的口气说:其实,你错了,真正扭曲它的......是你曾经的期待,或如今的懊悔。

事实我是对的,人的记忆总是乐于将过往人生中的某些时刻或某些感触特殊化,乃至加以剪辑。

说完这些,我想我可以开始安心地讲一个故事了。

 

1

这个故事叫:命中注定我们得吵一架。

命中注定是一个很嚣张的词,搞的好像老天,或上帝,或谁,还曾经专门为你的人生研究过一盘似的,各种巧妙布局,狭路相逢,避之不及。

果然,命中注定的人与你四年纠缠,或少些,然后毕业,分手。

我充分地理解并体谅着那些因为无奈而在毕业时选择分手的情侣。

然而,我与大学女友是同乡,同市同县,却还是随大溜在毕业时分手了账。

多年后我们坐在一起,竟然谁都记不起具体是哪一次,什么原因分的手。都记得的,只有我们无休止的争吵。是的,我们吵得简直不要太欢畅。

我总结一句:两个太聪明的人啊,不要在一起。

另外一个让我们争吵不断的原因,直到多年后我的女神汤唯和刘亦菲先后选择了思密达,并且幸福甜蜜,我才顿悟。

一般说来,人在吵架时只有使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才能完美发挥。不信你找个和我一样英语困难的人来,我和他至多也就互相FUCK”而已吧,很暧昧对不对?吵不了几句就要把对方扑墙上“壁咚”的既视感。

不幸的是,我与她共同掌握着一门堪称艺术的方言。它甚至强大到让一个日本学者在我们那座小县城住了十余年,只为研究一门方言。

在我们的方言里,孤立的表达是几乎不存在的,就连最基础的词汇都自带修饰或者说明,比如,我们从不说“直”,只说“笔直”,不说“黑”,只说“墨黑”。此外,方言还自带夸张效果,比如“我打你扁你揍你”这种概念,普普通通,却可以被我们表达得惊天动地,我们说:“我裂死你。”

我们就这么精致修饰,夸张震撼地吵着,直到有一天发现,用我们共同的方言竟然无法说,“我爱你”。

 

2

让我们从头说起。

小学升初中的考试,我考了全县第二名。其实也可能只是城郊各校的第二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老师们的惋惜中第一次听说了她。

是的,考第一名的就是她。一个女孩,我把她想象得很丑。

我们并没有去到同一所初中。她跳脱学区限制去了最好的那一所,据说初中每届只招两个班的学校,而我对外宣扬着,我拒绝了那所学校的特招。

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找过我,鬼知道怎么回事。

总之,我们的第一次交错本该到此为止,仅仅是出现在同一张榜单上而已。

然而,我的初中同桌,也是我初中阶段最好的朋友,是她的同村,小学同学,同桌。我甚至怀疑他暗恋她,否则他肯定不会每天没完没了的向我描述她有多漂亮和多厉害。

于是,我开始因为没办法继续把她想象得很丑而有些哀愁。

“天,你能不能不要再每天谈论一个跟你无关的女生啦!”我对同桌说,“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比如小慧就很好,她看你的眼神很暧昧。”

同桌:“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有,暧昧是什么?”

我:“当然真的。暧昧就是喜欢你。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不喜欢的话干嘛老看你。”

同桌观察了小慧两天。

然后对我说:“你说的是真的,她刚开始还伪装了下,不过后来还是被我发现了,她真的老是看我。”

我特别用力地点头赞同,心说,你每天死不要脸的盯着一个女的看,她要不看你才奇怪。

同桌继续说:“可是 ,你知道小慧的绰号是什么吗?”

我:“什么?”

“奶牛”,同桌用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为难地说,“太大了,我觉得有点丢人。”

他长大了肯定会因为自己那会儿的无知而懊悔叹息,但在当时,我无力反驳,毕竟我看过小慧艰难的800米跑测,她负担很大。

“反正再看看吧,要是她先追我的话,我就考虑一下。到时你可别笑我。别人笑就算了,我不希望最好的朋友也笑我。”同桌说得很诚挚。

我只好认真应是。

小慧当然没有主动追求他,于是不久之后他又回到原来的状态,开始每天没完没了的跟我说起他的前任同桌,她的过去和近况。

直到毕业。

后来,当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曾经告诉她:“从我初中开始,生命中便每天都有你。”

 

3

我的初中就这样,一边听着同桌没完没了的唠叨,一边学会了抽烟、喝酒、踢球、打架,还有早恋。我甚至差点没考上高中。

“如果当时你选择了和我同一所初中,没准我就不那样了”,我后来跟她说,“我们会成为一对相爱相杀的学霸。”

高中我们终于同校了,但不同班。与此同时,我的同桌去了北京,闯荡江湖。

终于见到真人了,不是校花也不是段花,不过她也不错,而且马尾扎得很高。那真是我见过的,最高傲的马尾。在我的读书生涯中,曾因为被前桌女生的马尾抽过许多耳光而困扰,所以,我想她还不错,她高高的马尾会轻松掠过我的头顶,而发尾会落下来,与我发丝交缠,温柔抚摸着拂过。

在高中时期关于她的传言里,她被描述成一个高傲的文艺女青年,喜欢看书写东西,有一个传说中考上了北大的学长在没完没了的给她邮寄各种书和礼物。

是的,传说中的北大学长都在默默表达着爱意,他甚至都不敢正面追求。然而我的室友敢,毕竟他是个流氓。

流氓:“你们觉得我和她般不般配?”

室友说“配”,我也跟着说“呸”。

流氓:“我打算和她生两个孩子。”

室友:“超生要罚款的吧。”

流氓:“是啊,所以我决定了,你们几个下周起每人每天交两块钱保护费吧。男人应该赚钱养家。”

一周后我们并没有交保护费。

你的室友或同学中总是有比流氓更厉害的角色,那种人,我管他们叫“闷子”。他们不爱吭声,大部分时候沉默甚至逆来顺受,但他们肯定不交保护费。往往直到你挨了揍,才真的认识他们。

当时我们寝室有两个“闷子”,于是流氓哥在说出了那句“我告老师去”之后,失去了他的统治。

不过,他并没有失去他的“女朋友”,她依然每天出现在我们寝室的卧谈中,出现在流氓哥源自小说摊的一个又一个爱情故事里。

一段时间后流氓哥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单方面恋爱状态,他开始给她写情书,大段大段地抄小说,抄歌词,甚至抄课文。

比如这一句:等你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出处是朱自清的《背影》,流氓哥只改了一个字,就几乎完美地描绘了自己午饭时在餐厅看到过她一眼的情与境。

要不是因为太想成为“山鸡”,流氓哥现在可能是一个作家。

“山鸡”有江湖要忙,于是之后的日子他开始雇佣我这个语文课代表替他写情书,3元一封的价格,我赚了他300多,直到他在某次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后,宿命般遇到那位前来关怀慰问的60岁教育局女副局长。

面对围了一圈的校领导和电视台的摄影机,流氓哥感觉兴奋,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女局长:“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流氓哥:“我叫山鸡,鸡八的鸡”。

流氓哥,遭劝退。

 

后来我和她说起这一段。

这个无情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流氓哥是谁。

高中,我用了100多封情书,还是与她交错。

 

5

大学,同校,同系,同班。

直到班级第一次的自我介绍,我们才发现这场意外。

后来,她分手,被开水烫伤脚。

这两件事情本身毫无关系,加在一起,却成了我们的命中注定,狭路相逢。

在那段时间里,作为老乡,我开始负责骑车带她上课、下课、吃饭、去图书馆、看电影。

我至今仍记得那是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骑起来一路咣咣当当地响,唯一的好处是不用上锁也不会被偷。

她住C区,C区的大门口有个矮矮的台阶,骑车经过会颠簸一下,每次骑车带她经过,我都会提前说,坐稳了哦,前面会颠一下。

偶尔,她会因为那一下颠簸搂住我的腰。

而我,开始想要一条坑洼不平的路。

“你知道吗?每次你那么说,我就觉得特别暖,觉得你好温柔。我想我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后来她说。

 

她的脚好了。我没问,她没说。

我依然一天天的带着她,上课、下课、吃饭、去图书馆、看电影。

某个晚上,我想说,那天月色特别好。在看完一场电影送她回寝室后,她给我发信息。

她:“我的脚好像好了,你知道吗?”

我:“废话,快半年了。”

她:“我分手了,你知道吗?”

我:“废话,没分手你能一天天缠着我啊。”

她:“分手以后,我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我想试试看,看还能不能喜欢一个人。”

我:“结果怎么样?”

她:“很成功啊!”

我:“那恭喜你啊!”

她:“也恭喜你啊!”

我:“明天不骑车了,走路吧,可以手牵手。”

她:“好啊!我现在想吃柚子。”

那天凌晨两点,我从寝室二楼跳下,爬过C区围墙,到茶山镇,敲开水果店的门,买了一个柚子。

她从二楼放下来一根绳子,把柚子吊上去。

就这样,她吃着柚子,坐在二楼,把脚翘在围栏外,和我聊着天,直到天亮。我还是想说,那晚月色特别美。

 

6

亲爱的,

你看,我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幸运才翻越交错的命运。

亲爱的,

你看,现在我还记得那么多,从我听说你,到在一起。

亲爱的,

你看,那时候歇斯底里的争吵,我们已经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亲爱的,

你说多好笑,我们的命中注定,原来就是百般交错后吵这一架哟。

 

7

便是忘了你,那座桥也还在,

便是忘不掉,那座桥也会老。

我的手,在桥栏的裂缝上印出几道深痕。

几道?

原来是,

三年前,遇到你,

七年前,遇到你,

十年前,遇到你。

 

 

个故事叫做:放羊的少年在等你

 

我追着你哟满山跑,摔了几跤,磨破了脚。

我追着你哟满山跑,打跑了狼,割足了草。

我追着你哟满山跑,跟我回家,喂你个饱。

 

1

我的同村,我从小到大的一个伙伴,叫许从嘉。这个不凡的名字因为他的堂弟叫许从良而变得普通。

他说:“我家要是养牛就好了。可是我家养羊。”

我家没有牛也没有羊,所以我不懂:“为什么,因为牛大吗?”

他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养牛有得闲,养羊满山撵。你看放牛的二民,每天把牛往山坳里一扔,就躺河滩上睡觉,睡醒骑一头回家就好。”

我说:“是呀是呀。二民都胖成猪了。猪放牛。”

他说:“放羊就不一样,我每天追着十头羊满山跑,一会这头不跟着走了,一会那头钻树丛里没影了,我就只能跑啊,跑啊,累够呛。有时候回家还丢有一头,就得连夜满山找去。”

我说:“你真辛苦。咱们班的劳动模范应该给你。”

他说:“不都是你吗?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劳动模范......全是你。因为你考第一。我可知道,你在家连地都没扫过。”

我说:“你可别说出去。要不我就告诉徐芬你想跟她睡觉生孩子。”

他说:“哎哟怕了你。”

 

许从嘉早上放羊,然后上学,晚上放学继续放羊。

他追着羊漫山遍野地跑,他跑得气喘吁吁,跑得越来越快,代表学校参加县里比赛拿了80015003000三个冠军,把三个亚军都跑哭了。

他磨破了鞋,就光着脚跑,又磨破了脚,他说很快我就会有一双防弹脚,子弹都打不穿。

可是,他还是想要一头牛。安安分分的呆在坳里吃草,不乱跑,不会弄丢。还可以骑。

 

2

许从嘉在学校里也有一头羊要放,他觉得那是他的羊,可是羊不知道。他漫山遍野,追得气喘吁吁。

徐芬就是那头羊。

她在放学路上走着走着,一跺脚转过头,大声吼:”许放羊,许从嘉,你不要老跟着我行不行。”

许从嘉说:“徐芬呀,徐芬呀,我家母羊昨天下了只小羔,白白的,黑眼圈,像大熊猫。你去看看吗?”

徐芬说:“我不去,我不看,我要和表姐去镇上打台球。”

许从嘉说:“台球是什么?”

徐芬说:“放你的羊去吧。”

 

许从嘉把羊一只只绑在树上。他说他得跟我好好聊聊。

他问我:“台球是什么?”

我说:“你先把毛笔还给我吧,你瞧你把那小羔都画成什么样了。”

他说:“我以为徐芬会想看大熊猫的。上次作文写‘我的理想’,她就写要去看大熊猫,还要当大熊猫饲养员。”

我说:“都骗人的。我还写我要当老师呢,说当老师特高尚,特伟大,蜡炬成灰泪始干。”

他说:“你不想当老师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写?”

我说:“我才不想呢。吃粉笔灰的。不过这么写周老师就会高兴,可以拿满分。对了,你写了什么?”

他说:“我写我想放牛。没及格。”

我说:“笨。写作文就是为了教我们不要说实话,知道吗?”

他说:“算了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我读完今年就不用再读了,小学毕业,数羊卖羊指定不会错了。”

我说:“你不上初中啦?”

他说:“不上了,读初中得去镇上,到时我爸就没人管了。”

我有点失落。

他说:“其实我读不读都一样,反正上不了大学,没用。不过你得帮我盯着点徐芬,我怕我不在,她让别人给叼走了。”

我诚挚点头。

他说:“台球到底是什么?”

我们捡了几颗圆的石子,折了两根树枝,打台球。我们打了很久很久,打到夕阳落山,打过了一个暑假,打到我去了镇上的初中。徐芬也去了。许从嘉说没事,他可以左手跟右手打。

 

3

许从嘉不常来镇上,除了卖羊。有一回他不卖羊也来了,带了一大袋子山上的野果,各种各样。

他先去找了徐芬。

他说:“徐芬呀,徐芬呀,我摘了很多果子,你拿去吃吧,很甜。”

徐芬说:“我不要,我不吃,我有巧克力吃。”

他说:“什么是巧克力?特别甜?”

徐芬说:“放你的羊去吧。”

然后他来找我。

他说:“你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还给你带了果子。你却没帮我盯好徐芬。”

我吃着野果:“真甜啊......我们不同班,有时候盯不着。她被人叼走了吗?”

他说:“我问人了。巧克力表示爱情。徐芬吃巧克力了,就是有爱情了。”

我说:“没准她自己买的。”

他说:“算了,你把果子还我,我找二民去。”

然后他去找二民了。

我不知道二民跟他说了什么。当天他回去了,第二天他又来了。

他说:“你瞧好吧,我要干吴一刀了。”

我说:“你疯了吗?”

他已经跑远了。

吴一刀是大人物,我们学校附近最有名的流氓混混,传说里这一带社会青年的老大,敢动刀子,捅过人那种。

那一天吴一刀正带着七八个小弟在街上晃着,威风得不行,他现在不用随身带刀子了,因为没人敢惹他堂堂吴一刀。

他还不知道,放羊的许从嘉敢,他马上就要来干他了。

许从嘉跑得很快,快到吴一刀都还没看清,脑门上就挨了一板砖。吴一刀倒在地上,许从嘉骑在他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往他嘴里塞,塞进去一些,剩下的糊了他一脸。

“呸”,吴一刀恶心得不行,“这什么东西?谁干的?”

“好像是羊粪”,一个小弟说,“不认识那人。”

“追呀”,吴一刀吼着,“抓住他,我要弄死他。”

“追了”,小弟说,“追不上,跑得贼快,兔子似的。”

“都去打听去”,吴一刀说,“查出来是谁,我捅了他,把我刀拿来。”

吴一刀挨了板砖吞了羊粪,一天之内这事就传开了。

吴一刀要干放羊的许从嘉,这是第二天的消息。

那个周末我回家的时候,吴一刀来了,带了20多人,拿着棍子刀子。

我跟二民躲在墙根后。

我说:“你到底跟许从嘉说了什么?”

二民:“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全学校都知道,徐芬让吴一刀给睡了。放学跟他一块玩儿一块吃饭,周末还去他家住。”

我说:“唉哟你可害死许从嘉了。这下怎么办?把你家牛赶来吧,冲过去顶死他们。”

二民:“我不敢。”

我说:“哎哟你个混蛋。”

其实我也不敢。吴一刀他们20多人,拿着刀子,围在许从嘉家的院子外,我看着就发抖。

但许从嘉不怕,他趴在墙头看着院子外边的吴一刀和他挥舞的刀子,咧着嘴笑。

许从嘉说:“好多人,你们进来呗,给你们羊粪吃。羊粪好吃吗?”

吴一刀说:“别xx嚣张,有本事你出来。老子捅了你。”

许从嘉说:“那你等会儿,我兜点羊粪,再叫上我爸。”

吴一刀说:“我靠,有本事你自己出来。”

许从嘉说:“你20多个帮手,我就找一个还不行?”

吴一刀说:“我靠,你爸疯的谁不知道。”

看到这我就安心了。原来吴一刀这么大个人物也有怕的,他怕许从嘉的爸爸。

许从嘉的爸爸比他可狠多了,他有火铳,而且他杀人不犯法。传闻他确实杀过人,两个半夜偷狗的,被自小打猎的老许一枪一个都给崩了,,又给放回来了。

吴一刀看着要跳下墙头的许从嘉,他说:“你先等等。我先问清楚,你为什么要动我?谁叫你干的?我是吴一刀你知道吗?”

许从嘉说:“你是不是睡了徐芬?”

吴一刀说:“靠,我是她表哥。”

许从嘉说:“亲戚?”

吴一刀说:“嗯”。

许从嘉说:“亲戚也不能睡啊!”

吴一刀说:“靠,你傻X啊。我妈是她姨,我是她哥,她来我家吃饭睡觉不是很正常吗?我怎么可能动她?”

许从嘉想了想,想通了,他说:“哎哟弄错了。表哥,我错了。都怪二民。”

我身边蹲着的二民一骨碌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误会解开了。可是,吴一刀说,他堂堂吴一刀的面子不能丢,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最后,许从嘉赶了一头羊到镇上,找餐馆宰了,请吴一刀和他的兄弟们吃饭,向堂堂吴一刀服软赔罪。

吴一刀拎着一支羊腿啃着,站在餐馆门口,他说:“看到了没有,没有人惹得起我吴一刀。”

我也吃到了羊肉,我一边吃得欢,一边还是觉得许从嘉亏大了,那可是好大一头羊。

“那算啥?”许从嘉说,“那可是徐芬的表哥,就是我表哥。以后吃酒席他也是要来的。”

“得了吧”,我说,“你的新娘子都不肯来吃。哪有酒席请不来新娘子的。”

“哎哟你可小声点”,许从嘉说,“我许放羊现在也有名了你不知道吗?我的面子可丢不起。”

没有人再敢打徐芬的主意。

 

4

初中,高中,大学。

许从嘉说我读着书,像骑着马,越走越远。再加上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我家搬到了市里,我和许从嘉见面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徐芬读完初中后没有继续读书,跟着亲戚去了广东打工。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却一次比一次穿得光鲜。四邻八乡关于她在广东的传言也越来越多,有说她做小姐的,也有说她给大老板做小三的。

“狗屁。谁再瞎说可就是不给我许放羊面子”,许从嘉说,“徐芬清白着呢,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她哪回回来不是我接送的。”

他说的是真的,每回徐芬回来,他都会去接去送,虽然徐芬并不理会他,他也乐得远远地跟一路。

他说:“徐芬呀,徐芬呀,我把羊卖了跟你去广东吧。”

徐芬说:“许放羊,你还是放你的羊去吧。”

是的,许从嘉依然是许放羊,年复一年,漫山遍野地跑,他跑得很快,却还是丢了一头羊。那头羊越跑越远,许从嘉心想,她要是头牛多好,安安分分的呆在坳里吃草,不乱跑,不会弄丢,还可以骑。

大学时偶有一次我和许从嘉通电话,他说:“你回来就知道了,我现在可是名人了。随便打听,没人不知道我许放羊的。”

我当他跟吴一刀学坏了。

等到我大学毕业后有一次回老家,才知道他没有说谎。在我们那座小县城,许放羊的名气比县长大。

放羊的许从嘉以前有10头羊,后来多了一头被画成熊猫的小羔,再后来请吴一刀吃饭那次宰了一头,还是10头。

现在他一次放4000多头。放羊的许从嘉以前做梦都想要一头牛,现在他有2000多头。

得知我回来时,他正在自己的肉制品加工厂,于是穿了件皮围裙就跑来见我。我和他坐在桌边喝酒,旁边墙上挂着成排的奖状,从县级劳动模范到省级劳动模范。

许从嘉小学时就应该得的劳动模范,终于回到他手里了。

我说:“徐芬呢?”

他说:“哎哟你个混蛋,你就不能先惊讶一下,夸我一下?专挑我搞不定的说。”

我说:“你都这样了,还搞不定啊?”

他说:“听说她跟着一个男的去了台湾。”

我说:“你还要等她?”

他说:“再等等看吧,也不急。”

我说:“为什么呀?”

他说:“你不知道,我们两家邻居,小时候我爸犯病了,徐芬爸妈就让徐芬来叫我过去她家,饿了在她家吃,徐芬吃什么我吃什么,困了在她家睡,徐芬睡哪我睡哪。”

我说:“哎哟你个混蛋,原来这么早就给人家睡了。”

他说:“所以嘛,我得负责啊。那时候徐芬跟我可好了。”

 

5

那次我离开后没太久,就又请假回了一趟老家。坐一天一夜火车,去参加许从嘉和徐芬的婚礼。

徐芬从台湾回来了,具体的情况没人清楚,总之并没有像坊间传说的那般从那个台湾老男人那里弄回来一大笔钱就是了。

许从嘉等到了,他娶了徐芬。

具体的过程我没问,因为堂堂许放羊说了:徐芬的事,谁要是再瞎说瞎打听,可就是不给我许放羊面子,我堂堂许放羊可不是谁能惹得起的。

***

PS:番外没法每天更的,这些故事,有人看过,有人没看过。当素材积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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