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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终 时尚圈在告别什么?

2020-11-14 16:32:20


有一次,我陪一位年轻女士看《生活大爆炸》,开头依旧是那四个人急促的对话,电光火石之间就抛出来一个包袱。女士哈哈大笑,我没笑,女士回头问我:你没看明白吧?没有GET到笑点吧?我虽愚钝,但还是看得懂字幕,也知道笑点,只是我不觉得好笑。然而,在那位女士看来,我已经老而弥呆,跟不上年轻人说话的节奏。


左:APPLE WATCH,右:IWC万国表


这种对中年人的蔑视时常能遇到,像我这样的中年人,还不愿意落伍,时常关注科技进步。夜里也会看苹果发布新产品的直播。有一个夜晚,苹果发布他们Apple Watch,我看到某个科技媒体的评论,大意是,苹果这款产品将改变手表行业,虽然这款表不能颠覆瑞士那些奢侈手表品牌,但是,迷恋瑞士机械表的都是中老年人,这些人已经不再重要。Apple Watch到底什么样,很多人尚未见到,我虽是果粉,也觉得这样吹嘘,逻辑上并不恰当。更让我心酸的是,我虽迷恋瑞士机械表,但手上戴的不过是瑞士石英表,一直想着五十岁时能买一块IWC。可在年轻分析师眼里,戴机械表的中年人已经不再重要,戴石英的中年人就更不值一提了。这种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感觉,在2014年尤为强烈。

比如这一年我辛辛苦苦办了一本叫《新知》的杂志,杂志也得到一些好评,有一位年轻作者,在哈佛大学读研究生,她写信给我说,你们这个杂志真让我感到惊艳,文章质量好,版式设计漂亮,插图水平也非常高,这样好的杂志估计办不了几期就会死了吧?我惊叹于她这种逻辑,她的判断是——现在流行快速消费品,大家只是浏览,你这样刊登长文章的杂志恐怕没什么市场。当然她的判断也可能是这样的——现在谁还做杂志啊?大家都在做新媒体,你在新媒体风行之时要做一本杂志,这不是很快就会死吗?

20年前,我进入杂志这个行当,看着这个行当从一个朝阳产业变成了夕阳产业。这几年颇有“老无所依”之感,过几年,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这行当里许多聪明人,都在忙着转业,他们三十岁或者四十岁,但都认真思考着怎么去吸引90后。杂志或报纸这个行当,其实从来就没有展示过成熟之美,现在又忙着把自己打扮得年轻光鲜。


左:《三联生活周刊》;右《新知》杂志


我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见过几个投资人。见第一个人的时候,我跟他明确说,我要做杂志,我要这样做这样做。他认真听了我的想法,然后说,你干嘛不做一个微信公共号呢?见第二个投资人的时候,我做了一些功课,我说我想要做一本杂志,同时这也是一本网络杂志,可以在移动互联网上浏览。英国伦敦就有这样一本网络杂志,叫“万古”,他们聘请全世界的优秀撰稿人为他们写稿,我们可以模仿“万古”。那个人就问,那他们的商业模式是什么呢?到这里我就没话说了,万古的创始人明确地说,他不知道万古怎么盈利,也暂时不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现在有很多钱可以花。也就是说,这个“万古”杂志的创始人是个有钱人。

很多时候,文化事业都是要有钱人来办的。大哲学维特根斯坦,家里很有钱,他有一次看到一本叫《火炉》的杂志,就提出,要拿出十万克朗,资助给缺乏生计的奥地利文化人。其中火炉杂志得到了一万克朗,里尔克这样的大诗人得到两万克朗,另有两位大作家,各得到了两万克朗。剩下三万克朗再细分,有一位作家和一位画家,各得到五千。有几位得到四千,有几位得到两千,有几位得到了一千。维特根斯坦家财万贯,只管给钱,至于给哪些人,有专门的人替他去分配,这有点儿像风险投资人,给这个公司投点儿,给那个公司投点儿,区别在于维特根斯坦不要回报。后来他也放弃了财产的继承,不要钱了。

中国有没有这样既有钱又热爱文化事业的人呢?30年代的邵洵美是一个。他出生于官宦家庭,家里有钱,年轻时就去英国剑桥留学,回来后娶了个老婆,老婆叫盛佩玉,这个盛佩玉的爷爷叫盛宣怀。如果当年有福布斯排行榜,盛宣怀估计会名列中国前三。这夫妻两个大手大脚,喜欢跳舞,喜欢赌博,还喜欢办杂志。邵洵美1928年出版《金屋月刊》。1930年国际笔会中国分会成立,他当选为理事,并任会计,我估计,他当会计,就是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给作家用。他在1933年编辑《十日谈》杂志,发表第一篇小说名为《贵族区》。1934年编辑《人言》杂志,1936年3月主持《论语》半月刊。金屋,十日谈,人言,都不是什么很好的杂志,但这位老兄,热心文化事业,到了老年,发现自己写得实在一般,就开始翻译外国文学,一辈子都献身文化事业。


中国有没有既有钱又热爱文化事业的人呢?30年代的邵洵美是一个。


现在的中国,文化产业发达,但大多是想通过文化挣钱的,少有想通过文化花钱的。我见过几个投资人之后明白了,我不是找投资人,我是找邵洵美和盛宣怀呢,这个非常不靠谱。但是,你要我去想,怎么做个新媒体,怎么吸引年轻人,怎么个商业模式,我还真想不出来。更不会去忽悠。后来有一个做投资的朋友跟我说——你不想去做那些你不擅长的,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呢?我想,妈的,我最擅长的还是做杂志。他说,那你还是就做杂志吧!

我不觉得做杂志就没的可做,十几年前,我们就说,要做一本《时代》那样好的杂志,要做一本《纽约客》那样好的杂志,可现在,纸媒体危机重重,都快死了,也没有出现那么好看的杂志。所以,杂志业临死之前还是应该做出一本好看点儿的杂志的,一般人死了还要化妆,穿上新衣服呢,杂志死之前也应该先捯饬出一本好看的啦。

这样一想,我就心胸开阔起来,我为啥要讨好年轻人呢?我为啥要考虑他们呢?我自己珍视的东西是什么呢?我自己珍视的价值是什么呢?一本杂志或许并不重要,但维特根斯坦、里尔克、爱因斯坦、路易斯康这些人物,非常重要。我们的杂志应该介绍这样的人物。

我说的是办杂志的事情,或者,是工作上的事情。但这个事情的确会影响我的心情,在我想拼命跟上潮流,把自己打扮得年轻时髦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非常滑稽。但是,我做自己擅长做的事情、宣扬我所珍视的价值的时候,我非常踏实,哪怕它不合时宜,也不会让我觉得滑稽。

(原标题:老无所依)


注释:

*头图为杂志《纽约客》1925年创刊号封面

*图二左为《三联生活周刊》第815期;右为《新知》杂志试刊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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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笔:苗炜

作家,2012年出版长篇小说《寡人有疾》。现为《三联生活周刊》副主编,《新知》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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