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09 12:22:19
同学聚会散记
——陕西师大中文系82级三班
胡光波
小引
十年前的国庆假期,我们班举办二十年毕业纪念会。这次三十年聚会之所以放在盛夏,是响应母校陕西师大的通告——从去年起,毕业生三十年聚会,都安排在七月三十日。
我们中文系82级三班有五十人,都来自西北各省,毕业后因各种因素,大多数同学都离开了原分配单位。十年前团聚后不久,封光伟同学就不幸病逝,令人歔欷不已,所幸当时来了三十九人,稍慰众心。匆匆十年过去,今次再见面者,比上回少了十二人,难以联系固是事实,但明知聚会而不归者,让人遗憾。
不过,我特别欣慰的是,远在广州的周玲、青田的薛香云、克拉玛依的刘三来、伊犁的任超荣、北京的翟博和陈晓莉诸位同学,都及时赶到。天津的李青峰,本来在斯洛伐克管理孔子学院,得知消息特意回国;薛、任两位女同学,与丈夫偕归。这都给聚会,增加了意外的喜庆。西安的十二个同学,一年前就在积极筹划聚会,临到来时,为不出岔错,连续开了四次会,从登记住宿、一日三餐到联系校车、聆听校方报告,考虑得十分周到,令我这偏居江南一隅、无功可表的人感动。
以下,仅以一天多的见闻为端绪,回忆自己所知的相关往事,分叙数则,以载同学相处之欢,其中如有不实、不妥甚或不恭之处,望看到的同学多多包涵、见谅,若能本着实录精神,予以径改,则更为我所祈盼。
光头对决
大学初入校时,我去得早,想在下铺占个好位子。一进宿舍,墙壁刚粉刷完毕,石灰气味尚未消散,床上、地上随处洒着大片的圆白渍迹。我一看下铺都有人,就把行李扔到靠窗右的上铺。晚上大家聚齐,原来我的下铺是西安的侯国荣。那时,我们都十八九岁,稚气未消,黑发盈头,哈密的高振山年纪最小,却留着维吾尔人式的上唇小胡,而来自渭南的刘三来,头发小卷,像普希金作品里的人物插图——奥涅金。
,母亲在省医院工作,还有一个妹妹上中学。他没有少数城市学生的骄矜恣横,一向性情温和,与事无争,没有多余的话。说实在地,我自己散漫惯了,午睡时蹬梯上床,常不脱鞋,总是脚吊在空中,国荣从来都默然忍受,从无怨言。后来,还是我自己嫌上铺麻烦,就与门口下铺的刘三来换了过来。
那时,中国女排风头正盛,学生中兴起排球热,每到周末就在宿舍外,围一圈打。我对球类只爱乒乓球,于其他不感兴趣,有时没人也充个数,但一打就偏斜,反惹得大家去老远处捡。可是,谁能想到国荣这寡言的人,倒喜欢踢足球,下午没课时,他常跟一帮人,在操场奔跑,遇雨回来就淋成了泥蛋蛋。
有一次,我们组集体骑车,到沣峪口秋游。我那时还不会骑自行车,本来不想去,但大家说其他人可轮换驮。一大早从学校出发,直奔秦岭北山麓下。一路上有平有坡,虽然侯国荣、赵永辉、雷信荣几人,轮流带着我,个个都十分满头大汗。最后一段路,由国荣带。其时,太阳直射头顶,我坐着都发困,国荣蹬得缓慢,与前面的人渐渐拉开距离。好在目的的不远,他停下车喝了几口水,一下来了劲,呼呼就赶上去了。
毕业后,国荣曾在西安一家贸易公司干过很长时间,起先生意不错,后来经济环境不佳,就考虑转行。几经辗转,到了西安培华学院,现在招生办。虽然人到中年,他仍爱好体育,玩兴颇高,曾独自坐飞机到广州看足球比赛。从同学QQ群所发的相片看,他谢顶得厉害,就一个大光头。
我自得牛皮癣以来,头皮增生得快,每天都要清洗。为了洗来方便,两周一次,推成光头。最近五年,头顶也谢了一片,但不像一些人呈地中海之状,满打满算,也就一滩小小的月牙泉。一到夏天,我所在的黄石炎热难忍,头发稀疏,到理发店推麻烦,就自己在家,对着大镜子,用刮胡刀一点点剃,虽然小心翼翼,但遇到头癣处,常常血流不止。
国荣知道我的病后,来电介绍我到西安医院看看,他妻子就是皮肤病医生。我说得病这十多年来,每年住院治疗,效果不佳,只能控制一段时间,再说与各地病友交流,知道皮肤病是“麻迷子”惹不起,越是吃药打针,它的气焰就越嚣张。我曾受人怂恿,买过所谓的新药癣清涂抹,开始见效,后来反而更为严重,从此讳疾忌医,自我保养。
这次聚会,国荣是会务组人员,负责签到。他第一个抵达宾馆接待处,就在同学微信群里,发了一张自身照片。我一看,T恤短裤休闲鞋,面貌无大变化,头却更圆更光亮了。我就开玩笑说,咱们这次来个比赛,看谁的灯泡更耀眼。
为了与国荣比赛,临行前我给平时理发的师傅说,这次不推了,就剃成光头。师傅给我抹洗发剂,待泡沫下去,准备从发根刮。但是,一看发际有不少小疙瘩,就说会把头皮刮破,还是推吧。原来,牛皮癣白皮增生满头窜。最初一点盘踞正前,后转移到两侧,再流窜到头顶,现在则聚集到后下方,形成一圈。增生冒出的小疙瘩,要用热水敷软,轻轻搓掉,刀剃易破。流血,虽易愈和,但皮损易诱发新癣。就这样,我推了个光头。
报到以后,我与国荣说话,说着说着,就来到宾馆一楼大厅的衣镜下。我们一照:他的头又圆又光,亮度超强,我的纺锤状头,四周短发拱卫光顶,黯然失色。这次对决,我自然落败。但愿下次聚会,我的头发掉完,牛皮癣也消失。我剃得净光,再与国荣比,不信“出不了头”。
形象工程
聚会头天晚上,大家吃完团圆饭,两桌人合并一起,围着任俊潮,听这个话篓子,五马长枪,胡吹冒摞。这时,已经过了九点多,范茂奎来了。他是陕煤韩城矿业有限公司桑树坪煤矿书记,不会开车,有司机送。
茂奎年纪与我们相当,也就五十出头,但已是爷爷辈的人,孙子已两岁,生儿育女在全班同学中“遥遥领先”。由于事杂路长,茂奎错过饭点。大家问茂奎吃些什么。他随意说,就来两碗油泼扯面。这太简单了。大家问还要什么。他说黑了吃那么多干什么。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两碗面,他与司机一人一碗。大家一看,碗大面少,担心不够。茂奎说,稍微吃一点,垫垫底就行。我没料到这个娃他爷、煤老大,仍然像上学时一样随意。
茂奎上学时住在我的左斜门宿舍,出身韩城农家,上学时身体就很结实。在我的印象中,他注意头面整洁,但多呆在自己宿舍,不像我爱串门子。我对他的了解其实不多,且多从其他同学得来。毕业后,他分配到韩城煤矿党委宣传部。由于为人诚实,工作沉稳,文字功夫过硬,从一般的干事,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相继担任过韩煤下属子矿副书记、直到书记。`
目今,社会城市化加剧,能源多元,传统的煤矿业极不景气。为了促进煤业优化组合,提高采煤率,减少事故的发生,茂奎没有少操心。但是,天灾往往难以猝防。去年七月六日,桑树坪煤矿曾发生一起矿难,四人死亡,经济损失达千万元。经省地联合调查之后,一系列相关责任人受到处分,茂奎因“职工安全教育、培训不到位,对本起事故负有领导责任”,被建议撤销书记一职。此事若搁在其他人,难免沮丧失意,但是从八月的另一次事故来看,茂奎丝毫未受处分影响。
原来,因一个综采面在推采中,机尾处遇到地质构造段,工作面溜子机尾和回风巷落差大,回风出口不畅,加之机尾段八个支架歪斜,溜子脱茬,全矿原煤日产量顿减。茂奎与各级负责人深入该综采面,停止推采,在机尾处沿顶板掘一条新巷道,终于解决难题。八月二十六日零点班,本不属他跟班,但他事毕,就去条件最危险的采面带班。一上进风平台,到料场选一根四米长圆木,扛上肩就向工作面赶。在他的带动下,该掘煤面苦战五天,恢复正常推采。
三十年的企业工作,使茂奎过早成熟。上学时,他总是眼睛笑成一条縫,喜欢开玩笑,现在则老成稳重,一是家大人多,二是身负重责。他早婚早育,辈份提前升级,似乎与儿女还半大的同学,距离拉开。不过,一旦融入同学圈,又恢复了昔日的轻松风趣。看着他的头发仍然繁密,也无一丝花白。我们问其保养秘诀。他说,都这么大了,头发咋能不白?这是染成黑的,注意一下“形象工程”嘛。
静夜深谈
这次聚会住宿地,在陕西师大东门外、翠华路东的百事特威酒店,旁边是西安植物园。相对于长安路主道的车扰人喧,这儿有中取静之优。七月二十九日晚,安排我与留校任教的刘锋焘一室,本来想联床夜话,不巧他因连日感冒不止,不便外宿,就回校了。我由于后半天与大家畅谈已久,而明天活动密集,就稍稍洗漱,关灯上床。
不意,快到一点,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把我叫醒。迷蒙着眼开门,见是孙冰红。原来,他与范茂奎、张育坤和刘三来,晚上到北关看望身体不适、不便前来的王东升,闲聊许久才回。
冰红一进屋,从衣服掏出四张纸,说是一个发言稿,明天要代表我们班,在文学院大会宣读,让我看看是否有不妥处,然后就进了卫生间。我打开床头灯一看,文章情感激越,用语恰切,可无大改。等我看完,他也推枕斜靠,拉开被子,问我的意见。我说内容完全可以,就是略嫌长了。他说并不长,因为字打得大,念来也就七八分钟,最怕的是,自己是末一位发言,与前面重复不好,因此仅抓住几个点,回忆学生生活所获。我说一般发言套语太多,令人生厌,反不如这样实在。
说着说着,就过了一点半,但冰红睡意不浓,而经他这一“冲”,我也没了瞌睡。我们又说到毕业后的事。我说分配回家后,如何在县城一年被贬上了白鹿原;为改变环境,首次去师大考研怎样慌张,临行忘了付住宿费,还是他悄无声息地给我缴了;后来又考了三次,为何考到外地,来到黄石;毕业时为回西安,多方求人未果,然后留校,又去上海学习。他也约略说了留系当辅导员,然后任中文系副主任,再到学校两办主任,现在西安邮电大学当。此时夜深人静,我们都累了,就关了灯。我有个习惯,到一个生地方,很难入睡,也枕不惯宾馆的软枕头,就胡思乱想,翻来覆去。冰红那边,也一会扭过来,一会拧过去。折腾一番,终挡不住瞌睡。当我们醒来时,一束光线已透过窗纱,落在床上和电视机上。
三十日早饭后,去新校区听校院两级汇报会,中午在学生食堂吃自助餐,下午与赵克仁、张学忠和傅功振三位老师见面。少不得学生自我简介,老师回忆当年;又是赠送礼品,又是师生合影。因高中同学在西华门另有一个聚会,匆匆吃了几口晚餐,我就提前走了。
且说我出了北大街地铁,沿路东走,不远处就是所订的西安华美达兆瑞酒店。进入包房,一切准备就绪。一桌有十个人——王尊选、李西勇、王碰军、李克俭、王西锐、陈安武、程允鹏、李志建、杨健和王皎平。因我大老远回来,在皎平与杨健之间,给我留了个“首席”宝座。又等了一会,赵增宽也来了。另一个同学褚向丽,则回了老家。多年不见在,大家一番拉手问候,对谈彼此的思念,互留通讯方式,吃饭时间拖得很长。在这期间,有两个酒店的头头,一直恭敬地作陪,让我局促。劝走他们,我们才放纵说话。事后一问,原来这两个人,平素与任职秦农银行的皎平,业务往来频繁,他们因此略尽朋友之谊。
送走西安工作的同学,我与尊选、碰军、克俭、允鹏,就住在酒店。看大家余兴未减,就上楼到一个房间闲聊。原来一九八一年毕业后,我们各奔前程,大家经历各异,命途不一,在他们几个人中,碰军算是最曲折的。他在家乡教过书,后干过记者,从事过股票期货房地产,做过国企经理,一度还是私营业主。为了生意,他把家从蓝田玉山镇搬到了渭南市,并在那里定居。现在为了业务,在西安、渭南和蓝田三地奔波。但是,他一直爱好文学,以笔名蓝玉、王军发表过大量杂文、时评,现在常有诗歌在微信、微博等自媒体上发布,是西部文学的活跃会员。尊选后入小教班,换了几个小学,现在学校已是元老。允鹏曾在西安外院学习,回来后入城关中学,也是青年的前辈了。
克俭是我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原九间房乡三胡村人。他毕业后,回家务农,生养两个孩子,一个有残疾,是全家的心病。后来孩子死了,一痛百了。迫于生活,他现在西安打工,什么活都干过。克俭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独立思考精神。上高中时,他就抱着《资本论》啃,很有见识,但终因各种原因,学习没有走到最后。几十年底层摔打,他已炼就金刚之身,能笑对种种苦难,不失乐观。聚会结束后,他还一再寻问我们初高中的毕业照,真是“一往情深”。
俊潮素描
在我班的同学中,来自渭南的任俊潮是一个“焉焉怪”。本班同学号称有四大怪,不管是大荔的张育坤、淳化的刘锋焘,还是忝居末位的本人,比起他来,都差得太远,因为他天生一张伶俐的嘴。毕业二十年聚会时,他就最惹人注意,这一次更是势头不减。
俊潮住在我们隔壁,但在我班男生四个宿舍里,我去得最少,因他们宿舍住着几个外班同学。我那时与他来往不多,还未感受到他的利齿,只记得他喜欢《红楼梦》,毕业前要以之为题,借来了王朝闻《论凤姐》一书。我那时更爱看外国文学,被傅译巴尔扎克、李译雨果、草译托尔斯泰、汝译契诃夫所吸引,对古典章回小说这“老套”的叙事不甚感兴趣。但有一次,我把《论凤姐》翻了翻,为王朝闻敏锐的语言感受力所震撼。不知从谁那里听说,王朝闻对《红楼梦》人物语言之熟悉,达到如此程度:把小说中主要人物的对话,随意挑出来,抹去名字,他就可判断出是谁说的。有对小说的痴爱,有对红学研究的深钻,俊潮的毕业论文就相当出色。
毕业后,他分到渭南教育学院,主讲文学理论与明清文学,并沿续上学时的爱好,钻研《红楼梦》版本,尤其是脂评本,发表多篇脂评辨伪论文,挑战红学大家俞平伯,形成红学界的“三生一潮”。据他三十日师生会上介绍,到现在还余波荡漾,遗响犹存。
这样一个非红学出身的人,竟独自掀起一番学术风波,当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教育学院工作十年之后,一个偶然机会,,从后来的表现看,似乎更符己志。从底层的检察人员做起,他通过不断自修,成为检察官培训主管。由于处理事务能力强,被上级所看重。先在从事刑事检察和反贿赂侦查,现在是公诉处处长,是判案定罪的行家。
有《红楼梦》等古典根柢,加上长期的检察工作锻炼,俊潮的口才更为了得,现在一旦你与他搭上话,各种笑话、怪话、黑话、浑话就不断涌出来,尤其大家在一起,为了活跃气氛,他以班里的男女同学为题,故意编一些插科打诨的逸事,声形俱象地讲说出来。多年的刑事侦查,他练就了细密的观察力,丰富的想象力,更具临场调侃的应变能力。有些话经别人说,可能没甚大意味,而他手势三五比划,添盐加醋地一说,会让人都笑前仰后合;有些话过于嬉戏或戏谑,大家都难为情,羞于说出口,而他敢当着男女同学面,煞有介事、故作正经地说出来,当时你可能不理会其义,过后则笑骂不已。
报到那天,我去得早。起初与王永礼、张建宏、姚福英、侯国荣、雷信荣几个一起闲谈,不久就冷寂下来。后来,陈凡插入。但“见面寒喧,,大家就各自看微信。一会儿,任俊潮开车,带着张育坤来到。未进门就闻其声,真有点凤姐的味道。步入大厅,大家一看,他斜背皮公包,嘴叨半截烟,带着坏坏的笑,与大家打了招呼后,就与张、姚两女同学“打得火热”。不是和张抱着照“夫妻照”,就是搂着姚“走狐步”。他一来,真是一河水开了,大家一下轻松起来。
当晚在餐桌、饭后,后来在任何一种场合,只要任俊潮在场,他一开口,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笑声迭起。说实在的,俊潮不算美男子,他也自称丑八怪,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品相”一般,经三十年春秋摧折,有几个人能驻颜保鲜?我常揽镜自照,生就一幅憨相,缺乏幽默风趣的天性,时感庸常生活乏味,如有俊潮为伍,不知增添多少快乐?你看那些丑星风头盛,主要凭借一身演技,而俊哥靓女多千篇一律,容易审美疲劳,何况其中一部分腹内空空,开口出乖。一堆人在一起,如果个个一本正经,群体就缺乏活力,总要有一两个捣蛋鬼,那才“妙趣横生”。
“汤显祖”
同学三十年相见,最大的变化,是几乎个个发福。记得十年前聚会时,我一踏进师大的学术交流中心,竟把陈笑江认作周玲,而其他人经多年的风霜雨雪,外貌虽大体可识,但气质、举止、言谈都多少变化。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人,像雷信荣、冯丰收、李大敏和孙冰红等,仍像原先那样“苗条”,而变化最大的是李青峰、侯国荣和我。国荣与我脱发最多,干脆推成光头;青峰业已谢顶,把右边的几绺头发梳向左,结果“欲盖弥彰”。
但是,这一次相见,我发现除李大敏、张建宏变化不大外,冯丰收、孙冰红、皇甫文芳也都“丰满”起来,胡西莹更是满头白发。在与同学们相处的过程中,我知道刘锋焘、赵永辉和王永礼患上糖尿病,我自己则是牛皮癣,加上早逝的封光伟,我们凑成了一个“汤显祖”(糖、癣、走)。
封光伟是柞水人,在任俊潮宿舍,从其上学时的衣着看,家境颇窘,听说是他姐全力资助,艰难完成学业。他毕业分配回故乡,后来到了河南西峡,与大家的音讯渐渺。我之所以牢记他,是他的名字与我的一个弟弟同音异字。他去世前,就职于西峡县。本来工作不错,可惜天不假年,不知其家庭情况如何,甚为挂念。
刘锋焘弟兄四人,父亲是教师,但去世早,这催生他早熟。上学时,他成绩一路领先,当年考研回母校工作。接着,连续完成博士、博士后学业。他的生活像急行军,学业欲上进,弟弟要提携,个人生活难免对付。二十年聚会时,听说他把各种牌子的方便面都吃遍了。一个男人,身边缺乏一个体贴的人,身体素质自然下降,结果患上糖尿病。十多年的患病,他现在容易感冒痛风,平时稍有风吹草动,身体就出故障。愿他以后多加珍摄,切莫饮食总以肉夹馍、凉皮与扯面填肚,夜晚别熬到三四点,晨昏颠倒。
永礼与锋焘一个宿舍,乾县人。上学时,他就随和温顺,从未与人争长论短。他喜欢写新闻稿,时有稿件为校内广播站所采。有一次,西安召开学术会议,他作为学生记者,竟抢在会议记者前,在上海报纸发了消息,可见其新闻敏感度。毕业后工作也有变动,,既任机关书记,又为单位新闻发言人。可能因工作应酬繁多,体质下降。好在他乐观自信,注意保养,气色看着不错。
永辉是我的同乡,上学时爱打球下棋。有时,晚上无人与他对弈,就盘腿床上,同时下两方。他看似寡言,实有主见,认准之理不轻易放弃。有一次写作业,他说社会发展快,道德败坏。老师批评其偏激,他多方辩解,不愿顺从。从眼下社会来看,永辉的看法倒不无道理。他毕业到延安教育学院,现在成了学报编辑,与我同行。他原来身体较好,不知怎样也为糖尿病所累,人消瘦得厉害,望他严加保养。
我自己毕业回家乡蓝田,五年三易校,考研经四番,后流落湖北。那时,中学收入低,考研要买书,只好生活将就。在白鹿原两年,冬天教工灶吃面,常常就七分钱,一筷子头韭菜。不知节制,猛吃鸡蛋为补偿。在外好长时间一个人过,不会生活,冬天还爱喝口杯酒,结果与牛皮癣结了亲。此病无法根治,只得年年住院。好在我一向豁达,古话说“人过五十不为夭”,吾又何惧哉!
我班上“汤显祖”五人,除一个早走,现在四人实际恰成了“三汤一鲜”。但愿全班同学以我们为戒,保养好身体,期望十年后再见时,大家人老心年轻,“欢实如虎”。
巾帼掠影
上学时,我班五十人,二十六个男生,二十四个女生。我们宿舍的人在晚上的卧谈会上,曾开玩笑说,咱们班“配对成键”,只剩下两个光棍儿,大家赶快动手。实际上,我们八十年代入学时,社会风气还封闭,男女生来往并不多。班上虽有几对谈过,但真正成功的只有两对。好在他们既无三年之痛,又无七年之痒,如今三十年过去,依然如故,成了大家羡慕对象。
这次聚会,来了十一位女同学。人到中年,都热情似火,出语快人,就连过去腼腆的商聪叶、胡西莹、陈晓利也“泼辣”了不少。兹举其中几人事,以见一斑。
胡西莹来自蒲城,上学时几乎与我没说过几句话。我只记得,有一次开运动会,她作为女子接力赛队员,在跑道上飞奔的身姿。她毕业后,回家乡工作,现在罕井中学,一直不知消息。自加入同学微信群后,我喜欢转发奇闻或胡说一通。这次聚会在新校区听领导报告,她和我坐在一起,曾凑近我耳朵,严肃地说咱们都成人了,以后说话要注点意。我一听,言之在理,蛮有“知心姐姐”的范儿。
在这次回来的女同学中,周玲、张建宏、李大敏最活跃。她们走到哪里,哪里就飘来阵阵笑声;大家围桌吃饭,她们肯定引来有趣的话题。最引人注意的是,她们喜欢照相,而每次总能吸引男女同学,与之合照,成了“相王”。
李大敏思虑密实,善于处理各方面关系,现在西安财经学院任教,两次同学聚会,她都是“大秘”,烦难之事,在她手里两下就解决了。人既长得挑梢子,身材一直保持得好,照相时男同学蜂拥而至,纷纷争抢。但是,我自感长得像个毛头伙夫,上次聚会都不敢拉她,这次仍只是在一旁观赏,还是周玲善解人意,拉着我照了几张,算是赐予“意外的福利”。
张建宏就职于西安通信学院,按学院规定,刚五十出头,就已内退。她退职后,一心营务家庭,空闲时跳舞,还爱唱秦腔。三十日下午师生联欢之时,主持的同学怕冷场,让大家出节目,她主动站起来,引吭高歌一曲秦腔。虽是清唱,但对剧中人物情感揣摸有体,时而粗犷高昂,时而宛转曲折,温婉中有劲直之风,赢得大家的掌声。当然,建宏也是照相时,众人纷争的对象,因为她会摆姿态,耍俏俊,常摆出怪模怪样,惹来笑声,尤其是她与任俊潮的各种双人照,成了同学聚会留下的“经典”,一看到就让人回到那个场景中去。
相对于其他女同学,陈晓莉也开朗许多,但保持一惯的平和。她是我的老乡,但自幼离开故乡,在城里生活,上学时就一口标准普通话。毕业后,到北京中铁华铁集团,做行政管理工作。她上学时与我来往不多,但这次见面格外亲切,一来有同乡之情在内,二来她带来了李锦玲的消息——锦玲本来买好了车票,但因老父病危,临时取消行程。锦玲自从毕业,一直没有消息,现在得知她在北京某税务局工作,大家为之欣喜。聚会结束时,晓莉临走,给我们“发放”SEVEN THREE牌指甲美容七件套,再次呈现低调风格。
遗憾的是,韩蔚、尹迪、胡小成、姑娜、韩党发等同学,或因事未回归,或因某种原因不愿来。我们大半辈子已过,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如果说年轻时幼稚,不懂珍惜友情,同学间时有龃龃,那到这个年龄,看惯了社会上的是是非非,回到同学圈中来,感受当年的真纯,不是美事吗?还有薛大营同学,上学时就爱好创作,曾在《星星诗刊》发表过组诗。毕业当年,《中国青年》第十二期,刊登出他的小说《鼠趣》。他毕业分到西安美院附中,后借调《延河》杂志,多年不知消息。大营,你在哪里,一切可好?
姐夫醉酒
此处所言的姐夫,是陪伴任超荣一起来聚会的丈夫。
超荣祖籍北京通县,但在兵团连队长大。小时,随父母开荒住地窝子,熟悉戈壁滩上的沙包窝、良田条田,也拾棉花,看西瓜,挖芨芨草,捡梭梭柴,还撵过黄羊。她在校时爱好运动。工作后锻炼不辍,五年前还给单位跑百米接力。她身材娇小,开朗大方。
毕业后,在伊犁教育学院任教。她所在学校,以伊犁师范学院奎屯校区为基础,优化整合民族地区教育资源,是北疆一所以培养应用型、技能型人才为主的职业技术学院,超荣主讲古代文学、文论、古代汉语,还旁涉演讲与口才、大学语文实用写作,余暇兼电视播音与主持。她创建校区国旗队,校园记者站。作为学院第一届双语诗歌大赛评委,上过电视台第四频道的哈萨克语专题节目,有个哈萨克族名字“巴合提古丽”(幸福花)。
两年前,她符合学院改制设岗提前退休政策,批准退休。后来,被社区返聘,从事文字宣传、资料撰写,常入户了解居民情况,配合维稳值班值勤,接触到社会最底层如矿工的现实状况。前几年学跳舞,后又学广场舞。时常锻炼,难怪她的身材保持得较好。她的女儿考上大学,学珠宝设计与鉴定专业,毕业后在天津安家创业。
再说超荣的丈夫,军人出身,身材魁伟,但有些内向,一看就知是大度厚道的人。有此丈夫相陪,对超荣来说,当是幸事。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聚会结束时的饭桌上,让俊潮、育坤等人给灌得脸红脖子粗,出了门跌倒,差点碰到路边的花坛沿上。
本来,超荣与丈夫所坐的那桌,没有几个酒的人,但饭吃得差不多时,俊潮和育坤几个人,从邻桌过来,要给超荣丈夫敬酒。依内地的规矩,双方斟满酒之后,主人持杯作敬姿,客人先要喝一杯,然后主人一口干净,第二轮才开始。超荣丈夫可能本无酒量,因此酒杯在桌上迟迟不动,再加上的规矩,都是主客同时对喝,从无一个敬,一个先喝之理。因此,超荣丈夫在众人的喧中,并不端酒杯,而是与俊潮几个人“眼睛对峙”。这时,和我坐在一桌、现在克拉玛依的刘三来,趁机劝说俊潮他们,为姐夫助阵,但俊潮他们“置之不理”,三来又转而劝超荣丈夫,要“随行就市”。超荣丈夫一看拧不过大家,就勉力喝了第一杯,然后第二杯也乖乖喝了。谁知开了这个口子,班里的几个酒,“趁火打劫”,轮番上阵,把姐夫灌得够呛。到最后,神色迷离,说话含混,那几个人才罢休。出了门,刚走时还没事,等到了一个平台,大家将要照相时,他酒劲上来,一个趔趄,就突然倒下。多亏旁边人眼尖手快扶着,才没碰到水泥上。看来,酒虽热场,易惹大烂子。
超荣这次带丈夫回西安,一来参加同学的聚会,二者也是顺便到名山大川游览。聚会结束后,他们南下四川,到九寨沟等景点转了一大圈,沿途拍摄不少地域风光,随时发在微信群里,让大家分享。但愿这次姐夫的醉酒,让他们感受到同窗的“灼伤之情”。
账房雷公
“账房雷公”,是大家对雷信荣的戏称,因他比我们大一点,再者两次聚会,他都参与财务管理。这次,他任会计,与张建宏这出纳、李大敏这“大秘”,掌管钱务。
信荣是陕西合阳人,与我同一宿舍。自入学一直住在门口架子床上铺。我从窗口上铺与刘三来对换后,就在他下铺。他晚上睡觉老实,很少反来覆去折腾,我在下面也不敢轻易有响动。由于他离灯的开关线近,几乎每晚都负责拉灯。有一个冬天晚上,冷气袭人,大家卧谈已久,有几个已经睡着了。赵永辉叫信荣:“快伸出你的魔掌吧。”没叫醒,我只好起来,把灯关了。
如果说性格内向,为人诚实,信荣可在班上排前几名。他做事从不愿出头露面,轮到布置他的任务,则细心完成。他那时上学用度不宽,很少买书,但买了一部《辞源》,放在床头,没事就翻。毕业前,他考北京师大的古汉语专业研究生,虽没有上,但这勇气让我佩服。我学习随意,没有计划,乱翻书,一会儿学法语,一会儿学俄语,都是游兵散勇,不成气候。
信荣毕业,到了国棉五厂子校,后来转到五环集团企业管理部。以前,同学们毕业各自忙碌,多无来往,但他与我的中学同学李西永、褚向丽相邻,对我的情况就有了解。我工作后的第二年,被贬上白鹿原,他通过人,转了几道手续,把毕业前借我的一个小包归还,真是老实得一塌胡涂。十多年前,我回老家,意外接到他的电话,才促成在半坡与西安部分同学相会。信荣的诚实不欺、忠厚细心,让西安同学选为“账房先生”,真是不二人选。
二十年聚会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见信荣背着装钱的皮包,十分小心,尤其是大家外出,逛大唐芙蓉园等地,他包不离身,眼不离包。经费放到他那里,十分安全,所以这次记账,哪天哪时,出入多少,都清清楚楚。从建宏手里花去的每笔钱,都由他逐一记录,临毕了两人再对账。就这样小心,临走时,仍有一千多元账对不上,把大敏也拉来回忆,我与信荣用计算器,反复算了好几回。
从信荣所记的开支看,所剩费用还余一千多元,但建宏那里实际钱数只有四十多。大家想来想去,不知差错出在哪里。眼看着同学一个个离开,大敏、信荣和建宏三个人,还一再回忆每笔开支的出处。直到六点以后,还想不起来。我与信荣,就先走了。上了地铁,信荣仍把账单拿出来看,想到底是哪里出错。后来,建宏终于想起,给老师买纪念品时,王永礼当时出了钱,建宏马上给他钱,忘记入账,空缺就在这里。收到建宏的短信,信荣才嘘一口气,把账单装进包里。
这次聚会经费,最后多出一部分,几个管理经费的同学一合计,按人头平均有二百元,用微信红包退还大家。其实,在我看来,留着也好,以后哪个同学回西安,大家聚会也可用。上次聚会就做得好,所有支出开列明细,寄给每个同学,所余之额给大家说明,由西安同学派出代表,驱车看望一个遭罹家困的同学。所有这一切,都源于信荣这个账房先生与所有会务组同学的“锱铢必较”。
2016年9月25日星期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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