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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雪泥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夜风撩起她的长发，显得异样的孤单。我走上前闷声道：“对不起，雪泥。我不该带你去。”
“没关系，即使不是他，我这样的脸，也总是有人说的。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她抬起手指摸上那片狰狞的疤痕：“我爸干的，他吸毒。初中的时候，他毒瘾发作，让我去偷隔壁邻居家的钱，我不肯。他就把烧红了的火钳烫到我脸上。”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了口气艰难的朝我微笑：“不过现在没事了，他已经被人抓去坐牢，这么多年，是我妈独自一人带大我，供我读书，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没法怪她，她……”
她终于哽咽的说不下去，眼泪大颗的掉下来。
我被她话语里的事实所震惊，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像是在安慰那个心如死灰的自己，罢了罢了，在那样绝望的时候给过我希望的人，除了感激，我还在奢望些什么呢。我自嘲的轻笑。俯下身，轻轻的抱住了她。
熊蕾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看见抱在一起的我们轻轻尖叫了一声，厌恶的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雪泥面色微红的推开我，指了指跑出去的熊蕾道：“你看，别人误会了。”
“你在乎？”
她摇头，终于释怀的微笑。
秋去冬来，我躁动的心在日复一日的单调平淡里渐渐安定下来。我收起了那只戴了多年的石英表，偶尔写写短诗，减少着对他的思念，喜欢或者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不论是从前还是今后。即便我是个落魄的灰姑娘，他也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扶了我一把，从来都没打算多做逗留。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多金而又漂亮的表姐。
放寒假那天，下起了微雪。我回到阔别多时的家中，第一个出来迎接我的就是扑面而来的茶叶蛋香，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这个群山包围小镇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模样。母亲的头发已经斑白，里里外外的忙活，杀鸡剖鱼，仿佛她久别归来的女儿是某位地位高贵的显要人物。一顿饭吃的严肃而恭谨。
小镇里的大学生，总是会给人套上一层莫须有的光环。
新年过的也是同样的沉闷，春节联欢晚会的喧哗无聊让人睡意连连。我被窗外的爆竹声吸引，正要透过窗户观看，却被剧烈的撞击声吓了一跳，有人在用石块扔我们家的窗户，我愤怒的走过去开窗。
烟花的光亮下，我看清了站在榕树下的那个身影，他穿一件深灰色长款大衣，旁边停着一辆改装的银灰色摩托，神色疲惫的看着我。
我的天！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转身看了看，还好爸妈都已经去卧室睡觉。我的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
“下来。”他命令道。
我知道我应该无动于衷，但双腿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往楼下走去。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但却不知道是因为深冬夜晚的寒气，还是因为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夜驰。
“跟我去一个地方。”他拉住我的手。
他的指尖冰凉，只在掌心存着一丝淡淡的温度。
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只手还被我的表姐徐沁雪牢牢握在手里。我下意识的想要挣开。
“不要跟我闹脾气。”他用力握紧了我的手指。眉头紧皱，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仿佛心力交瘁一般。
我突然就丧失掉了反抗的力气。他猝然的把我抱上摩托车的后座。自己也跨坐上来。引擎发动的瞬间想起什么似的把我冻的僵冷的双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银灰色的改装摩托车在浓墨重彩的夜色里呼啸着飞驰而去。
冷风如同锋利的小刀一样割在脸上，渐渐麻木的没了知觉。夜色越发的浓重起来，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向何方。熟悉的淡黄色灯光远去之后，一颗心却渐渐的安定下来。
我们在一处偏远的村落停下，我的手指被他紧攥着，顺着他手里手电筒的光亮，走向某个未知而神秘的地方。
意识到那座破败而简陋的红砖房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的时候，我多少还是有些惊讶，他对这个地方却似乎一点都不陌生。熟门熟路的打开门之后，拉着我走了进去，重重的蜘蛛网以及蒙上厚厚灰尘的桌椅板凳预示着这里已经长久的没有住过人。
“这是我家。”他突兀的开口。
“曾经的家。”我惊讶的到抽口气。
“我爸以前是我们村里最穷的人家，我妈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他，拿出所有的积蓄给他做生意，后来……。”
他神色迷茫的抚上一侧的桌子，不顾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他发迹了，去城里跑单帮，被富商的女儿看上。再后来……，我不说想必你也猜到了，俗气的故事。”
他仿佛极力克制，但嗓音里还是溢出一丝颤抖。我走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好在我妈是个有骨气的人，我们很快就搬了家，她到死都没再见过他。”
我低头，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难过。
“所以，文丽花。你受过的那些白眼，我都受过。所以我妈死的那年我就发誓，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要成功。”他握住我的手。用力的几乎要让我痛呼出声，但我一声不吭的任他握住。
“你会成功，一定会的。”我轻声安慰。
一时沉默下去，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突兀的关掉手里的手电。整个房间陷在一团浑浊的黑暗里。我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指，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传过来，低沉冷静：“文丽花，你喜欢我。”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带一丝迟疑。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抑制不住的大口喘息，像一尾被人用力抛上岸的鲤鱼。
“我不能跟你表姐分手。”
我灸乱如麻的思绪被他话里的事实冻住。
“我知道冯意荣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能跟他断绝来往。”他上前一步。
“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用力的抬起我的下颚，我被迫跟他对视。第一次看清了他眼底压制多年的痛楚，以及岩浆一般剧烈起伏的情绪。
“答应我，跟我在一起。等我，直到有一天，我有足够的力量斩去那些你不愿见到的人事。等我，直到有一天我强大到足够保护你。”
我知道我应该用力的推开他，并且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来回馈他的厚颜无耻。但是我没有，我只是闭上了眼睛，如同一只在宿命面前无力反抗的待宰羔羊。
他炽热的唇齿覆盖下来，带着令我思念多年的温暖气息。这是我的初吻，我流着眼泪完成它。我知道我看上去像一只蠢透了的飞蛾，可是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飞向我生命中的唯一亮光。
第六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唇畔还存着他留下的温度。我没法入睡，于是拿起手机给雪泥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雪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睡着，但我迫不及待的要跟你分享。我终于在这个世上找到了我最爱的人，我很幸福。’
一个小时后她的短信终于过来。
‘右西，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样的人，但我很高兴你感到幸福。我会永远的祝福你。’
我终于感到安心，握着手机，沉沉入睡。
踏上去S城的火车时，冰冻多时的溪水已经融化，潺潺流淌。连同柳树抽出的嫩芽，无一不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再次见到雪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她消瘦了不少。穿着一件淡粉色的毛衣，在宿舍收拾着零散的杂物。
“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关切的询问，她微笑着摇头。
熊蕾走进宿舍，神色怪异的看了我们一眼，抱着新发的课本，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都怪你，毁了我的清誉。”我笑着耸肩。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课本用力的敲了一下我的头，我痛呼出声。一路嬉笑着打闹出去。
我的笑容很快凝固在唇畔，寒意丝丝缕缕的顺着脚底蔓延上来。我的表姐徐沁雪站在宿舍楼下的凉亭里看着我，面色平平，看不出喜怒。
我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呼吸却不可遏制的急促起来。雪泥走在前面，没有留意到停下来的我。
我很想就这样的转身跑掉，但是我不能。
她远远的朝我走过来，我握紧手指，抬头努力的朝她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猝不及防的挨上她迎面甩过来的耳光。
“这一巴掌，是用来祭奠你勾引夜驰时荡然无存的廉耻心。”
她反手甩过来一记更为狠厉的耳光。我没有躲，生生的受住。
“这一巴掌，是用来偿还这么多年，你们家给我爸带来的麻烦。”
我的脸颊渐渐红肿起来，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击溃我的是瞬间瓦解在众人眼前的自尊心。
我家境普通，相貌平平，却也自尊自爱的在众人眼前活了十九年，但却在我表姐言简意赅的陈述下变成了小三，众人唾弃鄙夷的对象。
她说的是事实，我无从辩驳。除了羞愧。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被表达。
她从包里掏出一只手机用力的掷在脚下。
那是夜驰的手机。
屏幕上震出了两条狭长的裂痕。但还是丝毫没能阻挡我看清屏幕上被我表姐放大的照片。
那是一张拍摄在火车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眉眼含笑的窝在夜驰怀里，认真阅读着他新写长篇小说《寒》的手稿。夜驰靠在火车后座上眼神宠溺的看着我，手指拨拉着我的头发。只是一眼过去，互相爱慕的情愫就了然于心。
“这只手机，还是我买给他的。”她俯身看着我，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但他却用来拍这种恶心的东西。我放过你们。”
她退开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倒是要看看，凭他对你的喜欢。你们能撑上多久，没有了我。夜驰能撑上多久。”
她的声音响在耳侧，轻柔婉转，却恶毒的仿佛一个跗骨的诅咒。
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没再多留，伸出穿高跟鞋的脚，用力踩碎了那只被她掷到地下的那只手机，转身离去。
我缓缓蹲了下去。
雪泥走了过来，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看到了多少，但是，上帝作证。此刻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见到她，并且让她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她一言不发的拉我起身，避开众人各色嘲笑鄙夷的目光走回宿舍。
她到了两杯开水，递给我一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到底有多重要？”
我突然意识到她问的是夜驰。
“很重要。”
雪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她低头喝了口水，全然不觉得烫似的，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没法放弃？”
我摇头。
“那就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受伤。握紧他，握紧你想要的爱情。”
改变人生，从阅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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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小肥，新化土特产辣妹子，爱吃爱喝的小肥妞，掌上新化常驻作家，著有《青鸾》《你是我心中的一块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