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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四十年 | 香港的陷落 Ⅱ

2022-07-16 06:11:48


没有经过印度的“黑洞”(Black Hole)的人,不知道空气的可亲;没有经过沙漠旅行的人,不知道水的可爱;没有经过围城的生活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可贵。


——连士升

回首四十年
香港的陷落



到家后,我们发现有一件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到,于是连茶也没有喝,赶紧跑到摆花街去买米。店主说一包二十五元,不管运送。妻还嫌太贵,我却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店主不管运送,而出租汽车一时又租不到。面对着这一包性命攸关的白米,我们一点也没有办法,结果只好很颓丧地回家。


入夜,实行灯火管制,全港陷于战时状态。,不用四天工夫,。驻在九龙的军警一律退到香港,形势更形紧张,每天到了半夜,从九龙方面开过来的大炮,声声敲碎善良的老百姓的甜梦。我的家面对九龙,平时开窗远望,九龙的景物历历如在目前,现在却尝遍炮火的滋味。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们先看见长空放出一道红光,由于声波比较光波传递得更慢,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后,香港的山上忽然来个巨响,宛若地震天崩。每天午夜总要按时开来一百几十炮,每个炮声好像都给我们敲着丧钟。香港这方面的军队,不但没有还击之力,连招架之方也不可多得。相传严守港大附近炮台的某国士兵,当他们站岗的时候,总要把威士忌、白兰地喝得酩酊大醉,这才壮壮胆量,回敬一两声大炮,至于打得中不中,那还是次要的问题。





到了白天,人们才松了一口气,因为白天大家可以自由行动,不像晚上受了灯火管制,行动毫不自由。但是白天也有白天的麻烦。在天高气爽,烈日当空的中午,日本的飞机仍来扔炸弹。我因为战争爆发那一天没有买到米,所以每天总要上街去买米,乘兴而去,败兴而回。有一次,,忽然日本的飞机扔炸弹,。事后我跑去观察弹痕,看见那个大洞有两丈见方。假如我晚走五分钟,那个炸弹刚好在我的头上爆发,一声巨响,玉石俱焚,而我就葬身于斜坡中,神不知,鬼不觉,这岂不是很干净?


从二十日起,香港的自来水、电灯、煤气都发生问题。我们没有柴烧,每顿饭都用报纸杂志来做燃料。晚上没有电灯,漆黑一团,早眠早起,这问题很简单,最麻烦的是自来水问题。从自来水管被爆炸后,整个香港人民大起恐慌,许多人都启用多年不用的井水。我的家住在半山,山中的涧水被我们当做世界第一的甘泉。妻拿了一只铅桶,一个漱口杯,跑到拿打素医院(即孙中山先生学医的医院)的后边去取水。隆冬水涸,点点滴滴的涧水要舀了半个钟头才舀到一铅桶。用经济学的“边际效用”的理论来解释,那时的一桶水比较平时的十席大菜更有价值。我们洗澡洗衣都改用微黄的井水,只有煮饭烹茶才敢用无价之宝的涧水。的确,没有经过印度的“黑洞”(Black Hole)的人,不知道空气的可亲;没有经过沙漠旅行的人,不知道水的可爱;没有经过围城的生活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可贵。我们处于香港的围城中,除空气外,起居饮食、生命财产、人身自由、一切的一切,都成为问题。以前我们觉得置身海外,暂时可避免战祸,现在战祸临头的时候,才知道所谓“世外桃源”的香港,无非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圣诞的前夜,香港海上突然发出卜卜卜的小电船的声音,两星期来平静无波的海面,忽然有小电船移动,这当然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用望远镜细看之下,只见船前挂着白旗,这是香港政府当局准备向日本投降的前奏曲。我看了之后,眼前一片昏黑,宛若满天都是星斗。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逗留在香港的我们,好像待宰的羔羊,或者wènɡzhī鳖①biē那样,任人摆布了。





注释:

1.瓮里之鳖:困在瓮中的甲鱼。比喻已在掌握之中,逃跑不了的东西。


连士升(1907-1973)福建省福安县人,新加坡著名作家和报人。1931年获北京燕京大学经济学学士。毕业后在北京从事研究和写作工作。1949年迁至新加坡定居,历任《南洋商报》主笔、总编,也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曾担任南洋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新加坡大学理事会委员,“南洋学会”会长等。他笔耕不倦,在《南洋商报》、《南洋周刊》、《南洋学报》发表了大量政论、散文、书信、传记、游记等。大部分著作已于2011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收集在五卷《连士升文集》中。在书中,连士升先生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用优美的文笔和博爱的情怀,与读者分享了如何学习、如何做事、如何做人的心得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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