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腕表价格交流群

成为助理教授前,我走过42万公里求职路(附面试干货)

2021-09-07 07:45:06


本文是一位博士横跨四大洲、飞行42万公里找 AP(Assistant professor)职位的个人总结,作者把经历、经验分享出来,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另外,文章篇幅较长,请开读的各位做好心理准备。查看作者整理的面试干货,请在科研圈后台发送:科研面试经验。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千老与教授”(InsideScience),首发于未名空间 Mitbbs,为易读性考虑,部分内容有修改。


前言


终于签了一个美国 R1(注:指科研密集型大学)的 TT(Tenure-Track)AP职位,挺感概的。我2010年美国博士,旋即海归,但随后发现还是喜欢国外,遂于2013年底接受澳洲的一个 Research Fellow 职位,一直到2015年底又开始申请新工作,最终于今年2月底-3月初拿到2个美国的 TT AP 职位。我做文理交叉,最后进入 R1大学生命科学院下面一个偏社科的系。文章20篇,最高到 PNAS。我电面+现场面试的地域跨美国、加拿大、英国、澳洲、新西兰、新加坡、澳门、马来西亚、中国。我找工作的过程应该比大多数人都更坎坷,经历、经验都要多。从2015年底到2017年2月结束,总共飞了42万公里。大家看我也能找到中意的工作,算是励志吧。


一、2015年底美国电面


2015年底我在悉尼开始申请工作,美国的职位申请了40多个,最早在10月拿到第一个排名100以后的州立大学电面。恰好当时我正在美国开会,于是在酒店里做了电面。其时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懂如何面试。问了我的博士导师,她说一定要准备 pithy answers(注:指提前做好准备,以使回答简洁精炼)我心中有点自负,觉得自己英语好得很,口语没啥问题,说实话也是怕麻烦,觉得准备那么多干什么。面试的时候很快发现自己无法应付,有个问题我至今记得:“What is your leadership style?” 我当时张口结舌,只能瞎掰。完了后,我 Google 一下,才知道有几种类型,我自忖自己属于 democratic leader。这次面试没能进入现场面试


回到悉尼后,很快又收到一个电面,一个排名50-100的脑科学研究中心。这次电面最大的教训是不要没话找话,因为言多必失。不要滔滔不绝地说,尤其是电面,说多了其实对方很快就丢失信号了,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理解我说的。当然也失败了。


很快又拿到了 NYU(纽约大学)的电面,这个电面让我激动了几天,结果面试前一天完全无法入睡,面试时昏昏沉沉,舌头都捋不直,说话结结巴巴,完全不像我。当时 NYU 的这个电面对方准备得非常充分,有个老师把我的简历和代表性论文全部打印,摆在面前,看得出上面写满笔记,我的文章里贴了好多的便条贴,每个便条上面写满意见——由于贴得太多,搞得我的整个材料厚得惊人。问的问题更是具体:你某篇文章的某某对方,说了这个,你能不能展开说说这点。全力以赴也许能招架的,但是那天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于是很羞愧的失败了。


二、澳门大学


到了一月份,觉得这一轮已经完蛋的时候,居然收到澳门大学电面邀请。说实话,自己都快记不起申请过澳门大学了。惊讶之余,小心翼翼回了封信,说要回国度假,时间安排能不能错开。结果很快收到回信,说不用电面了,直接安排现场面试。说实话刚开始心里还是有点看不上澳门大学的,但是仔细研究了一下澳门和澳门大学后,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学。第一、实惠。工资高税负低,而且回国不能更方便,拿着澳门大学的工资去投资珠海的房子,太合算了。第二、中西合璧。制度上有西方的优势,又受东方的影响,还是个美食荟萃的地方。第三、国际学校价格非常有良心。我看了 the International School of Macau,真心不错,而且还便宜。澳门大学位于横琴岛上,和澳门由隧道连接,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说实话如果能去澳门大学,我也很满意。于是很认真地准备了面试。


2016年2月中从悉尼飞香港,然后从香港坐船去澳门。到了澳门大学,入住了他们的博后公寓,也算个招待所吧。面试的流程是上午 job talk,下午 faculty meeting。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面试的感受就是出乎意料。面试前非常热情,但是到了面试时,说话却敲敲打打,不太好听。学院分成两个派系,老的一批人重教学,科研少、文章也少。新进的一批人颇具水平。面试期间有老师明确给我指出了学院分新旧两派,而且两派之间相互不太待见,告诉我新进的老师都很团结,一致对外。老师的素质有极高的,也有例外。比如有个大陆来的老师问我坐什么航班来的,我说国泰航空,她立刻一脸的惊讶,说这个航班很贵的。我听了很伤心,我并没有超支你们给我的预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还问我,你做的这么好,为什么找不到 TT AP 的工作呢?非常低级的问题,而且让人没法回答你,说啥都不对,难道说自己也不是那么好?还是说学校都有眼无珠,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个时候人的素质就体现出来了,SCC(注:Search Committee Chair,即遴选委员会主席立刻接话,“academic job hunting is all about timing and availability, which often has little to do with one’s academic performance.”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说的非常好。面试总体感觉还不错,但是最后没有拿到 offer,也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这个大家可能会说不回复很正常,我也知道是常见情况,但是不给现场面试的人回复真心很 low,缺乏起码的尊重。


优点:提供校园里的公寓式住房、工资高税负低,回国方便。


缺点:启动经费10万澳门币、没有退休金。由于学校起点低,所以目前尚停留在数文章的阶段,比较适合水车。


这样的面试完了后,我2015-2016这一轮就完了。路在何方,心里一片茫然。


三、悉尼本地现场面试


然后就接着申请英国和澳洲的职位,这些国家没有美国的 centralized 系统,所以工作全年都可能出现。到了2016年5-6月,收到了诺丁汉大学马来西亚分校、英国一个排名前20大学的面试(简称 A 大学,下文还会提到)。准备启程去马来西亚了,突然收到澳洲的 Australian Catholic University(ACU)的现场面试。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只找澳洲的职位,澳洲有什么不好的,我实话说我非常喜欢澳洲,这里很美丽,但是真心没有工作出来,我空有抱负,无处申请。ACU 的职位就在悉尼,但是时间和我已定的马来西亚冲突。我立刻打电话说了这事,ACU 反应非常快,说我们马上处理。很快就接到电话说面试提前,把SC(遴选委员会)一个成员的机票重新订了,能配合我的时间。于是我坐着公交车去现场面试了。ACU 是一个教学型大学,不太适合我,但是总算是一个机会。我到了后,问的问题都集中在教学上,问我的科研如何能结合到教学,我做过哪些 community engagement。我觉得我回答的已经到了我能回答的极限,总不能瞎掰吧,个人觉得还算不错。面试完的时候,SC 问我,你叫我们改时间说要去别的地方,你能告诉我们你是去哪里吗?我暗忖,澳洲人崇拜英国,内心瞧不起东南亚,说去马来西亚肯定掉分了。于是我说去英国。大家的脸上就像着了魔一样,突然笑逐颜开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在英国的亲戚、去英国的经历。说着哪个哪个老师就是从英国来的,我去英国可以好好看看哪里哪里。我心想,还好没说马来西亚。


四、诺丁汉马来西亚分校


我去这个学校面试,无非是冲着诺丁汉这个名字,希望能靠着这个跳槽。我去马来西亚数次度假,印象非常好,但是每次到吉隆坡都是匆匆过客,并不曾多呆。我走之前,也不知道这将成为我铭记终身的一次面试。


住在吉隆坡市中心,早上学校叫车来接。司机是阿三哥,开个丰田车的 MPV,别的地方没有见过这个型号的丰田车,最奇葩的是车头撞得变形了,但是能跑是没有问题的。我也没好意思问司机,免得显得我大惊小怪的,不够有胆量。上车司机告诉我们,还有个面试的人早上刚刚放弃面试,住在酒店不出来了,所有就我们几个了。我心中窃喜,觉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后来才知道放弃的人是多么的明智。一共6个人来面试,两个职位。除了两个是本校的新毕业,其他的人来自欧洲、澳洲、美国。一路上开车去学校,开车的状态,不好形容,但是如果你在游乐园见过有个项目叫疯狂的老鼠的,你就知道了。毫无疑问,司机是集技术、勇气、胆识和运气于一身的人才。


车前面的椅子挡住我的视线,我看不到路况,但是坐我旁边的西班牙哥们正好看到路况全景。他仿佛正在看一部恐怖电影,面部表情极其丰富,随着眉毛夸张的运动,嘴巴张大又合拢,眼睛时而如金鱼般鼓出,脖子伸长又缩短,我可以由此清晰地感知到阿三的炫技过程。我觉得西班牙哥们应该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演员,奥斯卡影帝和他相比,算不了什么。这时阿三拿出了手机,一只手拨号,一只手开车,车子并没有减速。他播通电话说,我们快到了。车子停稳后,大家争先恐后地下了车。秘书已经在大楼外等我们了,阿三在秘书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个字。我们向阿三道别,他坐在车里望着我们,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骄傲。虽然车子已经动了,阿三却极有礼数,向我们每个人点头告别,并没有看前面的路。这车子却仿佛有灵性,自己知道怎么走。车子转过一个弯,犹如打摆子一样抖擞了几下,如离弦之箭的跑了。我望着车神远去,心里充满了仰慕。


这学校有一点超赞,就是绿化率真心好,周围全是茂密的棕榈林,一望无边的。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学校,就是 cheap。学校老师反复给我们介绍如何抢10元的机票去新加坡玩。我心想,你这么穷,呆家里就最好了,去了难道睡大街?谈到科研就是问你能不能用相当于2000美元的启动经费做科研。系主任来介绍,说这里的老师平均3.5年就能跳槽,他热情地讲着跳槽的事情,仿佛这是很了不起的福利,如果不大书特书,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谈到跳槽在场的老师都嬉笑着,相互鼓励着,我不知道是该出自真心附和他们,还是该义正辞严地表忠心,自己一定要呆下去;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在一旁贤惠地笑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开车进丛林,在丛林深处路边一个小馆子,仿佛是桃花源记一般,在你决计想不到的地方,有一个饭馆。但是看起来,他们常常去的,很熟悉,他们和老板招呼着、嬉笑着。这个中国餐馆是用几根竹竿撑起的草棚。旁边不时有啮齿动物跑过,当然别的赏心悦目的动物,如小鸟,也有。还有一条黄色的土狗在桌下意兴阑珊地游荡,不时碰碰我的腿。10多个人,只点了5个菜,根本不够。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上菜了,每盘菜平均有10只苍蝇在上面萦绕。我们一边赶着苍蝇一边吃饭。有的苍蝇突破我们的防线,成功降落在菜上,却不幸被油腻住,就此死去。但奇怪的是,没有人表现出恶心。主人(全是欧系白人)好像觉得它们可爱极了。不吹牛,当时想拍照留念做为证据,但是想想算了,众目睽睽的何必呢?


下午逛校园。我中午没有吃饱,顶着烈日、潮湿在校园里走路,机械地笑着、恭维着每个地方。终于腮帮一酸,开始吐清口水,头昏脑胀。应该是中午没有吃饱,下午太热,中暑了。我立刻坐下,大家善意地给我脸上泼水,过一会终于好了。然后就是小组面试。每个面试我的人,都说着自己准备什么时候跳槽,相互之间毫无忌讳、嬉笑着,仿佛跳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是巨大的福利。这个在任何正常的高校,绝对不会出现,令我非常开眼界,对我观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我们4个海外来的面试者在一起,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们几个表现出对这个学校满意得很,我觉得实在无厘头,一时语塞,觉得自己仿佛非常另类。他们有的是喜欢水上运动,有的喜欢海岛游,来这里玩2-3年确实很理想。我申请的是副教授,工资1.2万妈逼(马币)一月,一妈逼相当于1.7人民币。听本地人说,这是非常高的工资,但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还不如国内多呢。


在机场的时候,一个英国来的问我他要求了3万马币月薪,高不高?我在网上搜了这个学校的工资标准给他看,告诉他,助理教授是5000-10000,他大概能拿到7000。英国人脸红了,讪讪地笑着,咕咕琅琅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走了。我不带半分留恋地离开了。


五、英国 A 大学面试


马来西亚回来后,很快就启程去英国,来回近4万公里的行程,没有直达的航班了。从悉尼飞伯明翰,先14.5小时到迪拜,然后7-8个小时从迪拜到英国。我当时没想到这条路我要连走六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投到英国的申请命中率非常高,投十次,中八个面试都是进入最后一轮,六次现场面试,两次是学校不能负担差旅费,用 Skype 来替代面试英国面试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不适应”。我前后6次英国面试,每一次都感觉不适应、不舒服。到了伯明翰机场,坐轻轨去 new street 火车站,然后坐火车去当地,然后坐公交去酒店。我发现自己能够像本地人一样旅行,不需要出租车了。


英国的面试和美国的非常不同。英国的一般就是一个 talk(15-30分钟)+群面(30分钟左右)。这两个程序以外,很可能没有任何机会和他们交流。整个过程显得非常短暂、给人表现的机会很少。你如果适应美国的面试,你一定不喜欢英国的面试。我发现要在一个15分钟的 talk 里面讲完:自己做过的科研+未来的科研计划+教学计划,实在很难。时间的压迫,抹掉很多本应该能做的铺垫、本该出彩的空间。


Talk 是对 faculty 讲,而群面是对学校的领导+几个学院的领导讲。第一次英国面试,不清楚哪个环节更重要,也不清楚两个环节之间如何通气。讲完 talk 后,每人发了一张代金券,去学校食堂吃饭。我们几个求职者相互一介绍,我才发现有一半左右的人已经是英国的讲师了,是来跳槽的。后来的几次面试也一样,英国讲师跳槽的很多。


所有的人当天或者两天面完,面完后很可能是当天就给 offer。英国的面试感觉是不适应,最大的不适应就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交流,感觉不得其门而入。下午的小组面试, 我们大家在门外等,然后一个一个的叫进去面。我和一个漂亮的日本妹聊天,她是英国的讲师了,没想到专业非常接近。她说她夫妻俩都搞研究,想在一处工作以避免异地才来面试的,很讨厌面试的感觉,很讨厌走这么远来被 judge。我告诉她我来自悉尼,她惊呆了。后来看了看,这个日本妹子也没有中。


我总觉得英国的工资低,消费高,不知道有什么好。工资大概4万磅多点,但是我的经验是一英镑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一美元在美国的购买力或者一澳币在澳洲的购买力。中餐馆吃饭一次10-14磅,和工资相比,真的非常贵。我对英国职位的态度就是:拿到了肯定去,但不是很喜欢这地方。第一次英国面试懵懵懂懂的就结束了,回到悉尼,很快就收到了英国大学 B 的面试邀请。


六、英国 B 大学面试


英国大学 B 是个英国排名30多名的学校,很一般。我又懵懵懂懂的出发了,这次中途停在阿布达比,然后到了伦敦希思罗机场。这机场是我去过的最差的几个机场之一,实在是无语。人太多了,我排了接近2个小时的队才到海关。我问海关的大妈,怎么这么多人。大妈有点惊讶说,这还不算最差的日子,我只能呵呵了。一样的出了机场转他们的 Piccadilly 轻轨去 Liverpool street 火车站,到了当地后,发现坏了,是个非常小的火车站,居然没有找到公交车站,更没有出租车。我无奈只好上车往回坐了一站,在那里用车站的无线网络查好公交车,坐了公交车去了一个学校安排的很小的酒店。


面试依然是不适应,不舒服。但是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旅行。我回到了伦敦后,在 Leicester Square 中国城的一个叫“根据地”的饭馆吃了一顿很好的饭。等饭的时候,听出邻座的几个妹妹是大学来的,于是搭讪,她们是研究生,有做激光的,有火坑专业的,大家聊得很愉快,然后拼桌吃饭。我给她们讲澳洲的袋鼠和人打架,找工作的种种趣闻,大家尽欢而散。最后她们 AA,但是一定不要我出钱,我想怎么可能让女孩子出钱,坚持把我点的菜付了。然后出来在街上发现还有卖笑,非常开眼界的经历。伦敦是个好玩的地方,但是还是觉得英国的物价十分贵,那里的 faculty 生活估计好不了哪里去。什么东西都特别小:房子小,地铁小,路窄,电梯小。


到了机场,收到国内申请青千的依托学校的信,要求修改青千申请书,于是我披着毛毯,在希思罗机场彻夜修改申请书。我觉得我已经到了黑白颠倒的地步了,睡觉醒来后,首先想自己在哪个时区。这时候已经是2016年7月了,工作依然没有着落,但是我信心还在,开始准备2016-2017这一轮的美国申请了。这时候我又拿到了新西兰的电面。


七、新西兰的电面


这是新西兰最顶级的大学。我的感觉是不对我的路子,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看出不对路了,然后才问很难的问题。还是问的问题本该就这么难。问题有,你的研究如何和新西兰的毛利文化结合?我他妈的连毛利文化是干啥的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战舞很酷。我说我有志于做世界一流的科研,他们立刻说:“我们也看重对新西兰有意义的科研”。我说我要去申请经费,他们立即说:“这里的大多数老师,一辈子没有拿到过一个 grant。你能不能不要 grant 也能做科研?”我感觉很意外,但是后来想起来,也理解,这么一个400万人口的国家,不太可能投入大量资金做科研。于是这个面试无果。


八、英国格拉斯哥大学面试


到了2016年9-10月,我拿到格拉斯哥的面试。10月底去英国格拉斯哥,依然是停在迪拜,然后飞到格拉斯哥。我接受面试邀请的时候才知道,我要去的是 Dumfries 分校,离格拉斯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出了机场坐大巴去火车站,在火车站买了票去 Dumfries。苏格兰的风光在初冬真美啊,薄薄的白雪盖着山头,一种肃杀、悲壮的美。到了 Dumfries 才发现是个小城镇,学校离城镇还有几公里远。我很严肃地发现,我听不懂两个 Dumfries 人之间的语言,我的英语真心不弱。好一会儿我都以为他们不是在说英语,但是好像又是英语,但是完全听不懂。我问一个路人如何坐公交去学校,他说了,我发现真好懂啊。我就谢了他,还说你的苏格兰口音真好听,他说 I am not local。我想我真他妈的运气好,遇到本地人的话,我估计歇菜。


我转公交车到了学校,住在学校的酒店里,这真是个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的地方。这个校区只有400多学生,荒凉到了极点,走在校园里,你碰到任何人都感觉高兴得很。这时候,我已经否定了这个学校,面试我就是走走过场,真心不想来了。我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个地方的生活。但是在学校的酒店里,我收到了另外两个面试邀请,一个是英国排名前10的大学,另外一个是美国的大学。


回程的火车上,坐旁边的苏格兰人在火车上吃着香肠,喝着酒,一人一瓶的吹,酒量真好,女的也能喝。我觉得苏格兰人是热情洋溢的民族,和英格兰人好像区别很大。回到了格拉斯哥,大吃一顿,把剩下的苏格兰磅都花了,这种英镑出了英国没人认,留着没用。


然后我进入了思考期,我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在英国很难成功?我总结了四点:一、我真心不喜欢英国,属于你给我职位我就来,不给拉到,我也不遗憾,所以内心深处没把英国当回事。第二、准备不充分,我没有听我导师的意见去准备 pithy answers,面试水准应该很低。三、我的风格不适合英国。我喜欢讲故事,喜欢和人交流,善于与人建立关系。但是英国的面试模式没有时间让我去做这个。我并不是个能一下子就让人喜欢的人,但是如果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唠嗑,我有更大的希望让人喜欢我。我的风格非常适合美国的面试,在那里我有一整天的时间和人交流。四、时差影响很大,我每次去英国非常辛苦,没有一天的时间休息,真的累得人摇摇晃晃的。


这轮思考后,我又拿到一个美国的面试,一个英国的面试。我知道英国面试虽然多,但是希望小,美国的面试虽然只有两个,但是我只要努力,拿到的希望很大。后来证明确实是的,两个美国的都拿到了,英国的一个也拿不到。


九、英国C大学面试


这个学校号称一直排名英国前10,广告写的好像是比照着我的简历写的,申请前不由得我不浮想联翩,我觉得自己应该机会很大。于是联系了这个系里的一个日本教授,这人非常帮忙,亲自指导我改简历,等等,非常帮忙的人。我后来顺利拿到面试,他应该出了不少力。于是于11月底,再次飞伯明翰。这次的面试两天,很像美国的面试。先是 one-to-one 的面试,我感觉很好,和每个人都能擦出火花。


到了中午的时候,见到了另外一个求职者,我们一聊,相互看了对方的网页,这女孩是荷兰人,博士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在马普已经做了6年的 staff scientist 了,也就是博后,而且还在做。看了简历,我倒吸一口冷气,两篇 PNAS,1篇Current Biology,别的顶级专业杂志若干,客观来说比我的文章发表强。我感叹于这个行业的板凳深度太深了,这个级别的人也找不到工作,让人欲哭无泪。但是我内心还是有信心,觉得有希望。我们都说第三个求职者是谁,我们都想知道。


一会儿荷兰女孩回来了,说刚看到第三个人了,我问:“What do you think?” 她说:“I think we both can go home now.” 我惊呆了,我们这个专业不是火坑专业,高于 PNAS 的杂志就是 NS 了,但是我们专业每年发在 NS 上的文章屈指可数,而且是一只手就可以屈指可数了。而且招聘广告说的专业非常的窄,在这么窄的领域里,在我们这个年龄段,还有谁能让我们两个都下课?她告诉了我第三个人的名字,我去一看网页,佩服啊。三篇 Nature 正刊,两篇 PNAS,别的顶级专业杂志若干,这太恐怖了。这次也失败了,但是我坚信,不可能每次都碰到 NS 的人,毕竟我们专业的 NS 非常罕见。


这次过后,我就全力以赴准备美国了。我知道真正的大戏要上演了。


十、新加坡南阳理工电面


这期间还有一个插曲,拿到南阳理工的 SKYPE 电面。这个面试很有意思,因为这个面试是我准备了 pithy answers 后的第一个电面,我正好锻炼。南阳理工是系主任+3个老师来面我,说的很好,大家聊的非常愉快。以前听说过很多流言,说新加坡人瞧不起大陆人,但是至少我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我觉得和他们聊天非常愉快。他们的英语口音奇特,但是听力超好。刚开始的时候,我内心深处拿他们当老外对待,直到他们问我一个问题,“DR.XX, Can you tell us about your family?” 我一时惊呆了,这不是根本不该问的问题吗?我一时张口结舌,很大的文化冲击。我把他们当老外看,结果他们的思路是中国居委会大妈的思路。


我只得介绍,他们问我结婚没有,有小孩没有等等。我一一告诉,但是我感觉非常尴尬。这些家庭情况并不是秘密,如果我们交流愉快的话,都可以告诉你。但是在西方文化里住久了,直接单刀直入地这些问题太让人震惊了。面试结束了,大家都很高兴,乐呵呵的。然后系主任说,要三轮 SKYPE 面试才能进入现场面试,我过第一轮了。他们很快通知我第二轮的时间,我当时晕倒,太墨迹了。


几天后进入第二轮,这一次面试我的全是阿三。阿三很难交流,告诉我说这个职位是科研、教学对半分的职位。我的科研很好,但是教学经验不够,不适合。这帮阿三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DR.XX, Can you tell us about your family?”结婚没有,有小孩没有等等。我再次接受 Culture Shock。 第二天系主任说要立刻和我 SKYPE,我以为进入第三轮了,结果他告诉我,阿三提交了面试报告,我不太适合,不能进入第三轮了。但是我的科研真心很好,他们明年底有个职位出来,欢迎我申请。我很感激这种处理方式,迅速地拒绝一个人,比吊着好太多了。对南阳理工我很感激,如果今后有机会,我会很高兴去那里工作。而带来这种好感的就是系主任和他的团队,很职业,也很迅速、明确地在交流信息,这实在是超赞!


十一、美国 A 大学面试


这次我做了大量的准备。整理出了50多个问题有关于科研的问题、关于教学的问题、关于领导力的问题,并一一写下答案。每个答案保证语言精美,并且能在1分钟之内说完。查看作者整理的面试干货,请在科研圈后台发送:科研面试经验。


这个美国的面试在2017年1月中旬,时间足够。我把所有的问题准备好以后,存到手机里,有空就看。每个问题都做到了熟极而流。感觉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把问题,准备很多的问题。第二阶段是把问题看少,其实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总结为三个问题:科研、教学、服务。第三阶段把问题又看多,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阶段,就是把这些个问题的答案分拆、组合,来回到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后来的面试证明,没有什么问题跳出了我的准备。准备这些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它使我能腾出脑力来想别的事情,而且讲出套路来以后,你会发现一切的问题,我都能回答了。


接着,我做了一个决定,为了克服时差这个生理问题,我决定提前4天进入美国,但是我不准备让大学知道这点。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就是前一天到的美国,让他们以为我本该很累、很疲乏,结果却发现我精力充沛,对我更佩服。这张机票我不准备报销了。我在澳洲的职位,科研支撑很好,我每年有1万澳币的差旅费用,这个钱就让澳洲出了。我拿着申请单去找中心主任,说要去美国面试。主任和我私交很好,问我这算不算 academic talk,我说算。他大笔一挥,说那我们出钱你去。我马上联系 STA,他们说我要那一天很贵,报价5000多澳币,如果延后一天只要3000多点。我说不延后了,5000多的机票立刻出票。我想着自己就像天龙八部里面和段延庆斗的黄眉僧人一样,为了争取先走一步的优势,可以打断自己的脚趾头。我为了争取哪怕一点点的优势,都费尽了心思。


然后把那个学院每个老师的简历熟读,每人的文章精读一篇,把每个人的照片仔细看,做到一看照片,就能叫出姓名。然后细读每个老师的 Facebook,了解他们的兴趣爱好,每次都用 vpn 去看他们的 Facebook,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然后12月底回国一次看家人。每天把 job talk 说3-4次。2017年初回到悉尼后的第二天,踏上了美国的征程。


我这时候,经历了多次的失败后,已经锤炼到了心如铁石般的稳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心里充满了对面试的渴望,没有半点的慌张,我真心渴望这一次的挑战。从悉尼飞了15个小时,到了达拉斯,住在宾馆里,就只做一件事,倒时差


第四天,我出关了。回到了 DFW 机场,坐飞机去目的地了。到了目的地,一切顺利,学校订的出租车接我去了酒店。我上床睡觉,可是时差依然到不了位,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给老婆打了电话,她说看电视吧。我打开电视看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电视还开着,我发现自己神清气爽,脑子清醒到了极点,舌头也灵活到了极点,说起英语真是如同抹了油一般的顺畅。我不知不觉地把自己调整到了120%的状态了。我看着时间,我的第一场美国面试在准备了2个月后到来了,我感觉自己就像平静的湖水一样,心里波澜不惊,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我提前5分钟下楼了,定的是7:30分和 SCC 和系主任吃饭。


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要把所有的准备都做到极致,我也没骗人,从来没有给美国人说过我是前一天到的。大家也别把这个当正面经验,只是我的经历而已。我在澳洲的长辈告诉我说,面试最重要的是建立默契,很多的默契实际上是个性、交流方式,要全力以赴的建立默契。在英国的我,没有时间去建立默契,到了美国,我的机会到了。


这时的我,就像被锤炼了无数次的剑一样,经过无数次的淬火,就等着试试锋芒了。我站在大堂里,远远地看见身躯魁梧的 SCC 走进来了,眼睛不断地扫视找我。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的照片我看了上百次,和照片真像啊。我多想说“DR.XX, good morning.”但是我知道不能急要稳住,按照礼节是主人先招呼客人,我看着点了点头笑了,他也看着我笑了。


他上前来问我,飞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倒时差累不累。我从来不会给他们说我是哪一天到的,自始至终我都非常小心。我说到:One of the perks of living in Australia is that you will get used to global travel. Jetlag is part of my life.” 他大笑。我发现自己先到休息这几天太重要了,我已经调节到了120%,到了口齿辨给,妙语连珠的地步了。他又问澳洲怎么样,我捡好玩的事情说了几件,他听得一时神往。然后我说到:“Australia is far from anywhere except [此处暂停半秒] New Zealand.” 这句话是从澳门大学的 SCC 那里学来的。我学来后,每次说起,听的人总是乐得呵呵呵的。澳门大学的 SCC 实在是个高人,英语水准远超我辈,我偷学了他很多话语。这时候已经进入了有说有笑的程度。有些人你一见面就知道很对路,会成为朋友,这个 SCC 就是这种人。但是我知道我还要去达到更高的交流层次-emotional。 


然后 Job talk 做的很妙,来的人只有我们方向的7个老师,问题回答的也非常出色。接下来就是去看院长,他滔滔不绝的讲大学有多么多么的好。然后给我讲他去悉尼的事情,他说他到了悉尼后简直累哭,做出租车走错方向,因为澳洲开车在右边,然后司机说: I don’t mind if you want to drive。 我们大家嘻嘻哈哈的就结束了。中午吃饭不表。饭后 SCC 带我逛校园。这个日程表上面没有,应该是他自己愿意加的。我们交谈的非常愉快,我知道这个时候到时候去建立更深的默契了。和人拉近关系的一个最好的方法是分享禁忌话题,谈论生人不该谈论的东西。我们在谈论钓鱼的时候,我开始了一次试探,我准备引导他谈论家庭。说话一定要柔和,慢慢引导不要急,不要说: “I am married. I have a child.” 我说到:”My wife is also a big fan of fishing. She went fishing even when she was pregnant.” 这本是实情,没有半分骗人,但是把我要表达的意思全部表达出来了。SCC激动了,开始讲他的家庭,他的孩子,我们分享手机里的家庭照片,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们的交流已经到很高的程度了,但是我还是不够,我还要达到更高的程度。


我们回到了学院,等着下午的小组面试。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和 SCC 聊天,他给我讲小时候他爸爸带他去密西西比河钓鲶鱼的情况,说着说着他眼圈一红,我想他父亲应该去世了。这是绝佳的打铁趁热的时候,我说到:“美国北方很多人觉得鲶鱼肉脏,is not good food。”SCC 这时候明显愤怒了,说他爸爸从小炸鲶鱼给他吃,这是非常好的鱼肉。我说到:“在我的家乡,鲶鱼也是很受欢迎的鱼肉。”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好像我们是一个战壕的兄弟。我突然发现他不再叫我 DR.XX,开始叫我的 first name。我知道这时候我已经达到了交流能到的很高水平了: emotional level。 


然后就是小组面试。我真的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自信、风趣、口齿辨给,说了很多我平时都说不出来的妙语。好几次大家大笑,对旁边的人说:“这句话你赶紧用笔记本记下来,不记太可惜了。”我讲话本就这样,加入几个小段子,坐我对面的白女笑得花枝乱颤。我这时候才意识到准备那50多个问题的功力显现出来了。因为所有的问题我都会回答,我需要操心的只是衔接前后问答,加入搞笑的段子,这个我太在行了。一个小时的小组面试很快就结束了,我微微有点遗憾,准备了那么多,好多没用上呢。最后大家依依不舍地走了。


最后见了系主任,讲了 tenure 的标准。然后就是吃饭,这时的 SCC 抓耳挠腮的,怯生生地问我,说他有个提议,本来我们是应该去一个高大上的意大利饭馆吃饭,他想带我去本地一个鲶鱼菜馆,行不行?我当然愿意了,这真是拿我当朋友了, 秘书惊讶的一笔,说这样好吗,这馆子太低级了。我表示:I am looking forward to having a taste of the local flavor,于是我们去了这个小馆子,最后宾主尽欢而散。我的第一次美国面试非常完美地结束了。


回到了达拉斯机场,我感觉很累,坐进了澳洲航空的飞机,要飞17个小时到悉尼。我自作主张地坐在了紧急出口旁的座位上,真宽敞啊。空哥妩媚的眼睛看着我,我觉得像是 。他问我是回家还是去悉尼,我说回家。他风情万种地看着我,看着窗外起跑的飞机,咬牙切齿地说 let’s go home。我听了很感慨,悉尼哪里是我的家啊,我的家在哪里?一片茫然。然后就是1月28号的面试。这个面试的标题是:我是歌手!


十二、我是歌手


在悉尼呆了不到两周,再次飞美国,这次去佐治亚的一个 R1。这是一次毕生罕见的面试、奇遇。面试从第一分钟开始就发生了我意想不到的变化,过程出乎意料。 面试前的准备不说了,直接跳到面试开始的一刻。我和 SCC 吃早饭,SCC 是一个白人老头,小胡子留着非常帅气。我们边吃边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热情也不冷淡,也就是很职业化。他问我,你做的科研和音乐相关,你是科班出身吗?我说不算吧,但是我爱听歌唱歌。他问,你有最爱的歌吗?我其实喜欢的歌挺多的,我想既然来了佐治亚,就说一首佐治亚的歌吧。我说我最爱 Georgia on my mind,这是一首黑人歌,也是佐治亚的州歌。这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突然看到他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笑从两颊生。我忘不了他的脸色从那一秒开始的秒变。


他说你说说这首歌。我长叹一口气,想到:这歌我听了20多年了,唱了20多年了,你问我这个真是问对人了。我把这首歌主要的歌手说了一遍,比较了各种唱法的特点,从 Willie Nelson,Annie Lennox,到 Micheal Bolton,把我20年的心得说了出来,那真是非同小可,我对这里面每一个原音、每一个辅音,所有发声的方法研究得透透的。从20年前的比较每种唱法的优劣,到后来认识到唱法之间并没有优劣,只有表达的情感不一样而已。SCC 听了脸都乐得红了,我自告奋勇地清唱了一曲。他高兴极了,说可惜还要去做 job talk,要不然和你聊一天。


Job talk 依然只有小专业的7-8个人,做得依然很妙。因为我的一个科研方向是音乐感知,SCC 提问说你能不能用 Georgia on my mind 这首歌说说你的理论构架。这对我太容易了,我讲了我的理论构架,所有的 emotional vocalization 包含唱歌、长啸、骂人、叹息都是归于一个定义:the deviation from one’s average acoustic profile,而这种 acoustic deviation 是对外界和人生理的声学反应。vocalization 如何利用音速、音强、音高、音色等等 modulate 人类和动物的 emotional perception。 我即兴唱歌,把 Georgia on my mind 里面的片段切出,唱了多种版本。大家听了一时叹服。 


午饭后,按照安排是学生带我去逛校园。SCC 抓耳挠腮的看着我,说你上午走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过校园了?我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说算是看过了。SCC 说,那别去了,浪费时间得很,不如去他的办公室唱歌。我一时不知道说啥好,我说会不会影响人。他说好的很,也不会影响人,因为他的办公室在一个角落,隔壁没有别的办公室。他立刻电话学生,说不用逛校园了。他说办公室有一把吉他,他给我伴奏去,他也想唱给我听,大家切磋切磋。我想老人家有点要求也不容易,再说也不好拒绝。我俩在办公室里面你来我往,把这首歌唱了多少遍,我都记不得了。


然后依然是小组面试,这 SCC 一路护着我,我也做得非常出彩。最后是晚饭,本来只安排了 SCC 陪的,结果另外4个老师一定要来,我知道这是好兆头。一共5个老师陪着去吃饭,3白2黑。一个黑女40多岁,说着一口标准的白人英语。那个黑男说着一口标准的黑人英语。我知道佐治亚是黑人州,我必须要争取黑人的支持,他们能来,我太高兴了。饭馆是个小饭馆,有个黑人的歌手在小小的舞台上在自弹自唱。吃到一半,SCC 问我愿意和他合唱一首不?我说愿意啊。于是 SCC 用叉子敲着杯子,很快一室俱静。他说:我们有个尊贵的客人从澳洲来,我们想给大家唱一曲,怎么样。整个饭馆都鼓掌鼓励。


我这时突然间感概万千,想着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工作、颠沛流离,3月2号澳洲的合同就到期了,一个月后就失业了,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一事无成,突然间悲从中来。在黑人歌手的吉他伴奏下,开始唱了。


Georgia, Georgia,

The whole day through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I said Georgia

Georgia

A song of you

Comes as sweet and clear

As moonlight through the pines

Other arms reach out to me

Other eyes smile tenderly

Still in peaceful dreams I see

The road leads back to you

I said Georgia,

Ooh Georgia, no peace I find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Other arms reach out to me

Other eyes smile tenderly

Still in peaceful dreams I see

The road leads back to you

Georgia,

Georgia,

No peace, no peace I find

Just this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I said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s Georgia on my mind


这也许不是音准最高的一次演绎,但是是我最动情的一次,我知道如果不是带着巨大的情感、巨大的期盼、巨大的失望、无数次的失败,我无法表达这种悲伤、压抑、又积极向上的情感,这也许是这首黑人歌最初的意思。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唱完的,我只知道我唱完以后,发现 SCC 早就回到座位上去了,说好的合唱早就成了独唱。饭馆里一片寂静,我只依稀看到有个黑女在抹眼泪。我回到座位上,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我好像开启了“伤感”这个开关,每个人都进入了伤感的模式。我相信如果以后做一个课题”why do we enjoy sad music?”肯定很有意思。黑女老师呆呆的看着前方,黑男老师埋着头吃着他的意面,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很奇怪的是,我清楚地认知到寂静是最适合的事情,好像说话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


最后 SCC 站起来说“我去买单去”走了。最后大家告别的时候,我伸手和每个人握手。黑女没有和我握手,一下给了我一个熊抱,她的头放在我的耳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我整个人的味道都带走一样。黑男眼圈红红的明显哭过,握着我的手,好久没有说话,最后说了两个字:thank you。我从来没有听过人这么说 thank you,非常低沉、有力、缓慢,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我知道我已经赢得了黑人的支持,这在佐治亚太重要了。


SCC 送我回了酒店,我们在大堂握手告别,我转身走向电梯,突然间突发奇想,想看看 SCC 有没有回头看我。我一回头,发现他像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看着我。他脸上的神情像极了我父亲送别我时候的表情,关切、不舍。我本想挥手再次告别,无奈想起我的父亲,泪水已经夺框而出,于是扭头离去。


那首歌后来自己也唱过几回,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那种感觉可能就是天龙八部里的乔峰,在临死前发出的悲嗥一样,真的可遇而不可求。回来后2月10号再次飞英国伯明翰。


十三、第五次飞英国


这时候的我感觉非常疲惫,从肉体到心理都非常非常累,我觉得如果倒下不再起来,就好了。美国的面试说实话,非常成功,但也正是这样,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知道我不可能面得更好了。写了感谢信,两个美国大学都只有 SCC 回我,而且语气非常官方,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我知道如果这样的面试,都还搞不定工作,我真的就只能说是与 faculty 无缘了,我就一定要放弃了。


我拖着十分疲惫的身体去了伯明翰,发现自己对伯明翰熟得,连自己的鞋子都不需要脚,能自行往返了。我到了伯明翰,有人找我问路,我居然发现自己熟悉到可以指路,一时哑然失笑。我已经可以告诉别人伯明翰 New Street 车站旁边的 RED n’ hot 川菜馆的菜味道偏甜,不正宗,而 HAN’s 菜馆做得更好。


学校要求自己安排住宿,最后报销,我住在了 New Street车站旁边的 NITENITE。面试前一晚,居然两次火警响起,大家在寒风中两次跑出酒店集合。极度的疲累后,第二天面试时,我耳朵嗡嗡嗡的一直响,自己说的话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好像白痴一样。这次遇到一个大嘴巴的秘书,我到了学院后就听见她在大声说:这次有32人面试,分3天,后面来的就是不走运,“phew”直接挂了。我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怎么可能有32人面试。于是我直接问她了,她说确实是32人,但是有6-7个职位。我这个方向有4人,只选一人,我就是最后一天的人了。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只想回悉尼了。这次面试真心恶心到我了。我后来看着这一天面试的12个人,感到说不出的悲凉,科研这个行业太差了。这里面的谁不是一溜儿的文章,一串的奖励,但是工作呢?在哪里?


十四、第六次飞英国


到了2月20号我又收到个英国的面试,是去年面试过的大学 B 的另外一个系。面试定在2月28号。我知道英国的希望太渺茫了,但是这个机会放弃了又不甘心,于是决定去。我3月2号澳洲合同到期,于是我就不准备回澳洲了,买了两张单程票,一张悉尼经北京飞伦敦,第二张,伦敦经上海回家。夫人小孩已经回国了,我独自在澳洲处理东西,该卖的卖,该送的送。最后提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箱子启程了,最后一次面试英国。最后走的时候,房东要退我几百元钱,我死活没要,说留着帮我看看有没有来信,有的话用这钱给我快递来。


2月26号我出发了,我看着澳洲的万里晴空,深深地呼吸了最后一口澳洲的空气。我本以为自己会很伤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只有勇气、决心,和坚毅,竟没有半分的悲伤和失望,我相信自己能行,哪怕不做科研了也能混得很好。我这一年多找工作,心理被锤炼得太强大了,不知道这个信心的来源,反正心里充满了喜乐。我告诉自己3月3号还找不到工作,就是自己做科研的最后一天了。但是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坦然地面对一切挑战。


拖着两个箱子到了机场,很平常,但是没人知道这两个箱子就是我全部的家当。我先飞北京,过国门不入,然后又到希思罗机场,取出行李后,把大的一个寄存在机场,小的一个自己能带着。就去坐火车了,这时候才发现伦敦太坑人了,太多数的地铁站虽然有电梯,但是还需要走几十级楼梯,没有从站台直接到地面的电梯,我被累得快虚脱了。到了学校的酒店后,查邮件,意外的发现了美国大学 A 的 SSC 来信,说程序终于走完了,我门很快联系你,想知道你还对我们感兴趣不?我立刻回信,我还想来,对方秒回,就几个字:Will contact you soon。我想我是搞定了,但是还是不确定。


英国的面试续写着“不适应”,我个人感觉还行。回到伦敦机场取出自己的大箱子,找到东航的柜台,我知道一切都很快就有结果了。我回到了上海,在机场打开手机查邮件,大学 A 的信已经到了,系主任的信说什么时候有空要电话我。SSC 的信跟在后面,说 offer 给你了,本来应该是系主任告诉你的,但是我忍不住激动的心情,要提前告诉你,miss you so much 等等。 这时正是3月2号的晚上,我的澳洲合同到期的时间,一个小时不差。我立刻 QQ 了我夫人。然后我找了个地方祷告,我说:主啊,你三年前带我去澳大利亚,三年的合同,我无数次地想提前跳出来,没想到你把最好的留给了我,你对我得锤炼真是365X3天,一天也没有让我落下,I surrender all to you. Amen.” 于是我立刻写信给美国大学 B 说拿到 offer 了。10分钟后接到电话,我以为是大学 A 打来得,一接听,是大学 B 打来的,SCC 用咆哮的口音说着:“Dr. XX, we are about to make you an offer you cannot decline. Don't sign anything until you have a look at our offer. Please please please.” 最后的三声 please 一声比一声高。


后记


我的故事讲完了。总结一下,英国投10次,中8次面试,包含6次现场面试,2次 skype 面试, 现场面试=0%。 美国投了40多次,中2次现场面试,拿到2个offer,成功率=100%。当然样本大小差距较大,也许不好下结论,但是我明显觉得英国不适合我,我在英国不得其门而入,但是英国像一把铁锤,不断地锤炼我,最终让我强大起来就是英国,我对每一个邀请我面试的学校都满心感激。澳门大学更不用说,是我的第一次现场面试,那里的老师有水平非常高的人,不能小看,我从澳门大学的 SCC 就偷学了不少东西。如何职业化地说话、如何让人听你的话感觉舒服,等等。我还记得澳门大学的 SCC 在告别的时候说的:DR. XX, I will see you when I see you. 这些话太职业化了,对他的语言交流水平,我心向往之。我最终在美国拿到 offer,我想和我的博士学位在美国拿的应该有很大关系。


这一年来的经历,是我终身的宝贵财富,有很多难以忘怀的画面。我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苏格兰初冬的薄雪罩住山头,却薄得掩盖不住下面黑黝黝的土地,白色的羊群在雪地里,伸长脖子啃食着地下的残草,黑色的牧羊犬前后跑着,驱赶着羊群,整个一幅中国水墨山水画,非常美丽的苏格兰初冬。还有那去了好多次的迪拜机场,一见面就对我说中文的店员,我问你咋知道我是中国人,他们指着我的体恤衫说,上面有“电信天翼”几个字。还有在伦敦提箱子快累倒的时候,一个美女一个老头停下来帮我,非常暖心的人。还有网上也有很多人帮助过我,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但是真的帮助很大。


一个人能不能做 faculty,能不能挣到很多钱,百年后都归尘土,我这次能找到 faculty 职位,有运气的成分,高兴快乐地度过每一天最重要。不管做什么,都能活出人的精气神来。我其实想讲的故事其实不是找工作的故事,而且讲一个人生的道理:坚韧。


阅读更多


▽ 故事

· 把论文当女朋友的 MIT 小哥,晒了一打恩爱照

· Cell:别怪夜猫子自制力差,这可能是基因的锅!

· “导师恐惧症”该如何化解?

· 如何高效写论文?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 论文推荐

· 用光净水 | J. Phys. D 论文推荐

· 气候变化将让飞行更颠簸 | Advances in Atmospheric Sciences 论文推荐

· 冰桥是如何形成的?| PRL 论文推荐

▽ 论文导读

· Science一周论文导读 | 2017年4月7日

· Nature一周论文导读 | 2017年4月6日

内容合作请联系

keyanquan@huanqiukexue.com

友情链接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香港腕表价格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