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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与中观》第33章至第34章

2022-03-18 06:30:48

唯识与中观

第33章至第34章

(第33章)


原文:“非和合相异诸极微有实自体。分析彼时。似彼相识定不生故。彼和合相既非实有。故不可说是五识缘。勿第二月等能生五识故。非诸极微共和合位可与五识各作所缘。此识上无极微相故。非诸极微有和合相不和合时无此相故。非和合位与不合时。此诸极微体相有异。故和合位如不合时色等极微。非五识境。有执色等一一极微。不和集时非五识境。共和集位展转相资有粗相生。为此识境。彼相实有。为此所缘,彼执不然共和集位与未集时体相一故。瓶瓯等物极微等者缘彼相识应无别故。共和集位一一极微。各各应舍微圆相故。非粗相识缘细相境。勿余境识缘余境故。一识应缘一切境故。许有极微尚致此失。况无识外真实极微。由此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为所缘缘,见托彼生带彼相故。然识变时随量大小。顿现一相非别变作众多极微合成一物。为执粗色有实体者。佛说极微令其除析。非谓诸色实有极微。诸瑜伽师以假想慧于粗色相。渐次除析至不可析假说极微。虽此极微犹有方分而不可析。”


……“异诸极微”,同一切物质的成份不一样了。一切物质,“有实”,是真实的,自体、它的本身是真实的。譬如我们看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不但看见,手摸起来它的确有一个硬的,有这么一个三角形的,现在是实在的。“有实”,有实际的它的“自体”的存在。“分析彼时”,可是我们仔细地分析时,“似彼相识,定不生故。”那么分析的结果啊,我们眼睛能够看东西,这个眼识的这个作用,你把它分析结果,好像看到有个假象,有一个现象,“定不生故”,这是出不来的——假使只知道所缘缘的关系。

“彼和合相既非实有,故不可说是五识缘。勿第二月等,能生五识故。”所以,举眼睛看东西作例子,和合相;既然说不是真实的,这个是虚假的,那么你们的理论,他说就不成立了。所以不可说是五识(眼耳鼻舌身)这个五识因缘所生,因所缘缘所生的,只认为是所缘缘的关系。等于我们看月亮,月亮就是一个月亮,没有第二个月亮。第二个月亮有啊,是我们意识境界的幻想。那么这一句话我们要加以说明一下,假使眼睛坏了、生病了,譬如说角膜炎啊什么,生各种眼病,有时看一个月亮看一个东西变两个,那是病态,病态不属于此限。

“非诸极微,共和合位,可与五识各作所缘。此识上,无极微相故。”这个本身的文字讲,我们先管本文:他说,不是一切的物质那个本身的极微,共同和合来,才能够生出来,看见这个现象,和合的位。“可与五识各作所缘”,那么,他说假使不是物质的关系,“共和合位,可与五识各作所缘”,物质跟我们眼耳鼻舌身这个五识,每一样各作所缘。譬如我们拿眼识来讲,眼识是看东西,缘就是可以看到外面东西;能缘的本身不是在眼根、不是这个眼睛。能看这个功能啊,是后面有个东西,就是心意识所变的,心能够看。这个心不是讲我们现在心理的心,是本体生命功能那个心,是这个能够看。那么心跟眼睛俩比起来,眼睛已经不是能看的东西;眼睛是能看的这个功能所发出来,变成所看的第一个工具。所以拿眼睛的立场来讲,眼睛是能看的;外面一切人物、山水,这是所看的现象。所以,眼与外面的色相和合拢来,发生看见的作用,和合位,可与五识各作所缘。“此识上无极微相故”,看见是看见,眼识;眼识的本身上面,能看见那个东西,并不一定属于眼神经细胞、是极微;“无”,不是唯物的功能。

“非诸极微有和合相,不和合时无此相故。”所以,不是一切物质的本身这个,名词我们不加解释了,“极微”,极微就是最初最初的那个物质的功能,拿现在讲啊,或者是原子啊、电子啊、核子啊这些因素;不过呢,这是只能够借用科学的东西。古人所讲的极微,就是肉眼分析到最后,似看见、似看不见,那个粒子。他说不是那些极微本身具备有和合,和合是因缘作用、合拢来,譬如面粉、白糖、水,和合拢来做了馒头、做了一个面包,它是和合拢来的现象。我们眼睛看任何东西,都是要眼睛跟外面色相的和合。“不和合时无此相故”,光有眼睛看外面东西,没有外面的对象因缘和合,我们看不到。

“非和合位与不合时,此诸极微体相有异。”假使不是因缘凑合拢来,“和合位”,位不是代表空间,包含了空间。譬如诸位跟我,我现在眼睛一看,就看到大家;大家抬起眼睛也可以看到我,这个现场就是和合位,不是空间,不能说完全属于空间的关系;有这个实体、有这个空间、有这个色相,有眼睛,看到了。

那么看到了,当下就看到这个现象,和合位。“与不合时”,假使我们眼睛抬起来看一个虚空,虚空里头没有东西的时候,或者我们黑夜看东西,看不出一个有形象的色相,这个眼识同外面色相不和合的那个时候。不过这个里头要注意哟,我们夜里看黑暗,是对于外面色相一切不和合;但是看见了什么?看见了没有?看见那个黑暗。现在问题不是讲黑暗等等的问题,是讲当眼睛看见一切色相的时候,这是和合位。“非和合位”就是没有东西、看不见;“与不合时”,以及眼跟外面的色相一切没有和合的时候。“此诸极微”,这些物质世界的这一切的现象,最后的这个极微的东西;“体相有异”,它的体同它的现象,各有各的不同。

“故和合位如不合时,色等极微非五识境。”因此他说,和合的位,因缘凑合拢来的时候看东西,以及因缘不凑合、不和合这个时候,外界一切色等,本身的极微,“非五识境”,这不属于前面眼耳鼻舌身前五识的境界。这是一个。

“有执”,你们集论方面的,也是小乘的学派的理论,执着了,说有一派执着了。“色等一一极微,不和集时,非五识境。共和集位,展转相资,有粗相生,为此识境。彼相实有,为此所缘。”《集论》方面这一派的观念理论,同《俱舍》也是差不多,中间的差别很小。他们坚持“色等一一极微”,眼睛所看见的;都拿眼睛来作一个先例,声音、身体的感觉,同这个道理是一样,所以只举一个例子。“一一极微”,各种各样的物质的本身,集论就讲不和集时,中文的翻译,一个字也差别很大,一个讲和合、合拢来;一个讲和集,和合集中起来。“非五识境”,这不属于眼、耳、鼻、舌这前五识这个境界。

如果“共和集位”,等它这个因缘凑合拢来,到这个情形;“展转相资”,互相的变化所引发。当我们眼睛抬眼一看,我们以前也比方过,看这个电灯的光,我们不研究它、粗看,只晓得这个亮光的存在;仔细地研究呢,电灯光、第一眼看到那个光波,已经是放射、消失了,就没有了。那么后来看到的,是这个光波的不断的放射,连续不断的接上去的放射,所以我们看到前面有光。这个道理就是说明“有粗相生”,很粗的现象,我们认为眼睛看到光了。实际上这个光里头,光波每一个分子随时都是生灭中,分析起来是这样。那么,《集论》这一派也是这个道理,懂了。“为此识境,彼相实有,为此所缘。”所以他们认为我们这个眼睛眼识看东西,看一切东西,可是他们认为外相实在是存在的,光是永远存在,物质的世界一切都是单独本来存在的。譬如我们打坐起来眼睛闭到,不看外界的东西;假使我们觉得看不见东西,那是你的眼识、眼根不去看,因为眼皮关起来,看到内在一个光影去了,你不看外面。可是外面一切万物的境相,并不因为你不看,它就消失了,它还是自己存在的,所以外相彼相实在有。那么外面的有,所以我们眼睛一抬起来就看到,“为此所缘”,就是外界是我们所缘的境界。

“彼执不然”,他把内外分开了;而他们的这些认为,并不一定对。

共和集位,与未集时,体相一故。”譬如外界的环境,我们眼睛一抬,就看到外面的色相;加上眼识、我们本身能看的那个功能,眼睛、色相;“共和集位”,和合拢来、凑合拢来、集中起来看到东西。乃至我们眼睛不看的时候,外界一切色相还摆在那里。它的体,一切万物的相,同我们眼识的这些作用,它的体、它的相是心物一元,本来是一体的。可是在现象上呢?

“瓶瓯等物,极微等者,缘彼相识,应无别故。”这个瓶子,或者这个烟灰缸;瓯就是碗,装东西的。他说外界这一切的东西,“极微等者”,物质的东西是许多的极微合拢来,构成了这一个物质的现象。“缘彼相识,应无别故”,我们眼睛看外界的瓶子这些东西,了解它的一切色相,“应无别故”,应该没有差别。就是说,体相一如。

“共和集位,一一极微,各各应舍微圆相故。”那么,实际上我们眼睛抬起来看东西,共同相和合、集中一点,在这个时候起的作用,外界一切一切的极微;“各各应舍微圆相故”,每一样每一样的东西,应该自己本身舍弃了微妙的、圆满的这个现象。

我们现在先把文字了解了这一段。因为我现在讲到这里,我的感受上,诸位研究的人发生一个茫然的困难,这就是唯识的讨厌,所以我心里一直想把这一本书用白话的新翻。不新翻,看得很痛苦。现在我们根据文字那么讲,讲了半天一定听得也很茫然,不晓得讲些什么。现在所以把文字先了解了,我们等一下做个讨论。

“非粗相识,缘细相境,勿余境识,缘余境故。一识应缘一切境故。”“非粗相识”,就是我们刚才讲,眼睛看东西看的是粗的现象。“缘细相境”,有时我们意识加上分析,眼睛的作用能够看东西,分析到最详细的那个境界。“勿余境识,缘余境故”,实际上眼识的作用还是一个。能够加以分析的话,是意识加上的。不是说其它的境界引发了我们眼耳鼻舌其它的识的作用。“一识应缘一切境故”,所以一种识,或者眼识、耳识等等,这个识的作用,能够对其它的,对声音、对别的一切境界都能够起作用。

“许有极微,尚致此失。”他说,你们承认物质世界这个极微是自身存在的,那么产生的毛病多了。这个极微的本身是个什么东西呢?应该理论上、修证观点上有这个错误。这一段。

我们看《成唯识论》,乃至古代这些唯识、佛学家的书,他们批驳小乘观点,承认心物两个单元,各有各的范围。精神世界是精神世界的范围,物质世界是物质的范围,小乘的观点。所以小乘人证道,可以了自己;没有办法说真做到心能转物,这个没有办法做到的,那是大乘的境界。不过大乘境界也是很不容易。我们理论上晓得心能转物,没有看到一个人修持到达了心真能转物。所以都还在小乘境界资格还不够。

那么这个小乘的认为呢?心、这个识,可以了自己,不能够转外物;外物是意识心不相应行法,各有各的范围。那么唯识当然是大乘思想的境界,它认为心物是一元的。这一句话我们听了,尤其是身为中国人,在中国哲学思想上我们听了很高兴,很承认;但是糊涂的高兴,糊涂的承认。怎么样心物是一元的?说“我绝对相信这个理。”那是你盲目的相信,你没有证到,心不能转物嘛。同样理由,物能转心倒很明显的。所以唯物思想,,,他绝对相信物能转心,人的一切受环境的影响,一切一切都是受环境的影响。乃至我们现在假使一种麻醉药给你打下去,你这个人就疯了,疯了一样。你说我心里晓得:“哎哟,这是麻醉药的关系,我不管它,我还是不疯。”可是你还是疯了,你抗拒不了的,一切物能左右你。譬如喝下酒去,你酒量最大:“我喝酒不醉。”结果还是醉了。等于会喝酒的人喝醉了以后,老兄你不要喝了吧,醉了吧?“哎,没有醉,没有醉!我怎么会喝醉的!”他早醉了。他说物影响人的一切。这是我们一般人所了解的。

那么小乘的学派承认物质的极微它不随你改变而改变,它是存在的。但是它同现在的、同过去一般唯物思想的又不同。他认为自己心,他们是证到罗汉的境界,心一了了,外物怎么转变都没有关系。例如说,我心里得定了,一个人得定了、六根大定,肉体也不会死亡,定在那里一万年、几万年没有关系,这个肉体也不会死亡。出定的时候,五根眼耳鼻舌身照样还可以用,同入定以前一样。那么事实上外界的物质已经变了很多,时间变了。一切万物,本来是这个山存在的;等他过一万年出定了,这个山已经变成平地了,沧海桑田。那么他承认,物质的极微同心的关系是两回事;但是了了心的时候,物质是物质、心是心,两个不相妨碍。所以,同现在人所谓认为……[录音中断]

……文字又古老、艰涩,每一句话要经过一道仔细的翻,翻过来以后,前后上下一直连起来,就懂了这个意思。不然你看一句、两句,粗粗的,看不懂。所以这种书、唯识的经典,那么名贵、宝贵的东西,摆在《大藏经》里,永远是摆在那里给书虫吃的。大家尽管也会凑钱买一部《大藏经》,老实讲永远看不懂,很难!那么因此唯识学变成了极少数的有兴趣学哲学、学逻辑的,乃至学佛学的专家,对于古文自己的能力,写作的能力、阅读的能力,都到达了写这个书、文章的人都差不多了,而且都学玄奘法师这种笔调,他慢慢才能看懂。因此,后世以及现在一般唯识学家的书,你拿到了看就非常困难,就是这个原因。

譬如有一个人,学唯识你们都知道的熊十力,欧阳竟无先生的弟子,当然讲起来现在他是已经在大陆过世了;假使在,年纪也很大。那么,他的文字,写了一本书《新唯识论》,他不同意旧的这些唯识的观点。他把唯识的道理与中国《易经》的道理,加上儒家的有许多的观念,所以他自己提出来唯识的心得,他自己认为他所讲的是对的。因此他自己创造一个名词,叫“新唯识论”。那么,这几十年来很多人著作,辩他的也很多。熊十力先生他固然不对,可是一般辩他的人也很难。无论如何怎么样批驳他,对于文字已经没有他的深刻了解了。而且古人、前辈子人的读书,用力很深。之所以不对的地方、错在什么地方,自己在唯识上拿来做功夫,所谓修定、求证那个境界他是没有的,专讲学理;一讲学理,中间的差别、错误就很大。

那么这一段我们大概做了这个研究,说明一下,想快一点把它跳过去。我们选到后面,关于唯识学本身,真正我们可以体会到、实际有用到的,多详细分析一点。

不过我们既然讲了这个东西,每一段文字至少照西藏一般学佛人的观念,过拢一下,至少耳朵里过一下、溜过去一下,懂不懂还是个问题。这个溜过一下,拿唯识的道理,已经进入了阿赖耶识变种子了,将来不晓得我们过多少生、多少千生万劫转来的时候,算不准自己拿到这个书一看,就懂了,因为这一次的过拢的关系,哈!所以我们还不妨过拢一下。

“况无识外,真实极微。”况且一切都是唯识所变,这是唯识学家的认为。大乘佛法认为“一切唯心,万法唯识”,就是说心外无法,也就是识外无法。“况无识外,真实极微”,除心识所变之外,说物理世界有个真实的极微的分子存在,没有这回事。

“由此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为所缘缘。见托彼生,带彼相故。”因此啊,我们晓得一切外界的物质,以及我们眼、耳、鼻、舌、身(身体上)前五识这个作用,都是唯心所变出来的。但是有一点,我们听了唯心这个心的功能,不是现在思想的心哦;我们现在大家在听话,譬如我们前五识、六个识现在我们要自己体会一下。不要光看书,对唯识研究没有用。我们眼睛看到前面,当然你们诸位看到有一个对象——我在这儿,后面这个样子,有一个佛像,这是眼识的作用;同时你也听到声音,对于眼识没有关系,是耳识的作用;同时你晓得自己在呼吸,眼、耳、鼻,呼吸作用也知道,鼻识;嘴巴也知道,咽口水,在这里;眼、耳、鼻、舌,身体感觉坐在椅子上舒服不舒服,或者是空气热一点了、凉一点了,眼耳鼻舌身,这个前五识都有;那么,你现在脑子里这个思想呢?这个道理我懂了、不懂了,这个思想不是眼耳鼻舌身哦,不是前五识,是第六意识,这叫做意识。现在我们六个识都摆在这里,这个不要开眼、闭眼的,我们自己要体会自己。

现在我们六个识,这六识的这个意识,你不要认为这个意识状态就是讲的“心”,心不是指这个。所以为什么看,有时候这个心是讲本体的代名词。就是我们心,身体以内,同意识、同外界的万物,综合起来那个现象、那个功能,那个叫做“心”。所以一切唯心,是这个心,“心外无法”是这个心。譬如禅宗的韶国师的有四句名言,韶国师,五代末年到宋朝初年的,在浙江天台山,永明寿禅师同他有因缘有关系,也跟他学过的,他就有四句名言:“通玄峰顶,不是人间,白云万里,满目青山。”有人问他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心外无法。”那么看起来他的心跟物两个分开的,心、法两样,他最后加一句注解:心外无法。那么这四句名言,在一个出家人住山的,修道到达这个境界,那是够伟大,够美丽的。“通玄峰顶,不是人间,白云万里,满目青山。”这个境界。那么,实际上韶国师他所表达的是心物一元这个道理。

那么我们拿这些闲话说明了:“况无识外真实极微。”一切物质的极微、世间相都是唯心所变。“由此(理)定知”,决定可以了解;“自识所变,似色等相。”我们自己内在的,就是不只身体内在;心的内在。“自识”,识就是心起的作用、这个波浪。譬如意识能够思想,眼识能够见色相。自识所变,变出来“似色等相”,看起来就外面一切物质、光色等等现象出来了。好,这句话我们很难懂,说明心物一元之体。

可是有一点,我们在座的有许多同学都在修道、打坐做功夫的,千万要了解这个道理。这两天,很多国内国外同学有时候用功,打起坐来,或者认为是发光啦、看到什么现象啦,看到光啊,甚至有人看到天人啊、看到鬼啊,看到什么;害怕的也有,欢喜的也有。我们千万要知道,所以《》上告诉我们一句话,佛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在般若中,《》的道理就那么简单,一切有现象的,都不是真实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一切,对外相、内相、一切相,不要被现象所转,自心放下,自得清净,这是如佛的境界,这是《》的道理。

那么唯识呢,告诉我们,“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当你在打坐,不管你修净土的、修密宗的、修禅的、修止观天台宗的,你所有坐中间所出来的境界,乃至你觉得身体上的气脉动、不动,或者因为修静坐身体起了变化;好像身体蛮好,结果嘛这里也出毛病、那里也出毛病,有些胆子小的人道理认不清楚,认为这个是打坐坐出来的毛病。我常常告诉他,打坐不会出毛病的,一个人如果打坐坐出来毛病,睡觉也会睡出来毛病,因为这个是休息状态嘛。

但是,事实上睡觉也会睡出来毛病,打坐也可以坐出来毛病,什么道理呢?因为静定到极点,你本身潜伏的没有发现的毛病,在静止的状态之下很快地爆发,这倒是一个好现象,等于说自己做了一个身体的检查。“哦,原来我身体内部有那么多的毛病!”因静坐触发了,发出来,或者找医药,或者自己想办法,才好治疗它。并不是静坐出来的毛病。这种现象是“自识所变似色等相”,还是你心意识所变现出来的。

那么同样的理由,我们静坐中所看到的这些境界,看到什么现象啦,还有能够看到——真正静定极了,自己将来的事情,或者过去的事情,或者你坐在这里,家在高雄、在台南、在台中啊,家里有些什么事情,你忽然一个灵感了解了;乃至有时候现象都出来了,就是看电视一样,迷迷糊糊就看到了。有些呢是凑起来,拼盘一样,哎呀,为什么我看到什么什么?这样一逗,那个意识就帮着你在里头耍花样:嗯!有什么事了。结果你好像有神通一样,都知道。这一些等等,我们了解:不是真实的,是虚幻的。所以在静坐时所看到的一切的境界,“自识所变,似色等相。”

那么再进一步研究,自识所变的,在表面上看来都是虚幻的,等于《》上说的,这都是虚幻的。所以不要执着,不要受它的影响。这个了解了。可是如果我的智慧是明朗的、明了的,不会受这个境界欺骗;我的定力是够的,心里还没有动念,好,再进一步研究:现在我在静中,我的意识、我的眼耳鼻舌这个六识,为什么突然会变出这个现象来呢?这个里头是个关键。那么变出现象来了以后,过后跟事实两个一印证啊,果然不错。譬如说,我们大家在座的很少人有这个经验吧?有人一静坐,打坐坐到某一个境界,什么事情自己知道了。譬如说像我们《外婆禅》这一本书上那位老太太,在美国自己独自修持的,她有时候眼睛一定,好像觉得:“哎哟……”站在厨房里一边做事,一边有打坐入定的境界,好像觉得头顶上有个东西怎么掠过了。她一边炒菜一边抬头一看,哦,果然,天空外面有一个鸟飞过了。因为她很定,自己就觉得了;还有房子隔着的。那么这个心意识的功能为何那么伟大呢?

例如还有,譬如王阳明,你们看王阳明传奇就知道,他过去学过天台宗打坐,而且比出家人还出家,有一度很用功,他也可以说等于出家过。所以他在那里打坐,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要来看他,那么打坐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他时间也知道,第三天中午会到。所以到了第三天中午,他从那个山洞早早就跑到外面那个地方。他的朋友说,哎,你怎么在这里?“我来接你啊!”你怎么知道?“我自然会知道。”那么这个道理,这些都是自识(内在心意识)所变的作用。为什么会有这个作用呢?这要值得研究了。我们先休息。


我们研究、佛学,有时候抓住、注重一句话,对自己的修证、做功夫的见解与做功夫的进步很有关系。现在就是讲到:“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为所缘缘。”这一个道理。刚才说了一半,讲到王阳明在定中——也谈不到定中,我们讲定是普通的话——在那个止定、静定的境界上,就发现这个样子。那么像这一类,普通人认为这个就是神通;还不是神通,那差远了,神通不是这个道理。这些境界是“自识”自己内在心意识的功能所变现出来,属于相似于外界的色相是一样的,是属于因缘当中的所缘缘的道理。

那么因为它是自识所变的,所以在般若性宗方面,所谓《大般若经》、《》、《心经》这一类所谓性宗,很简单就告诉你,就是自性空,这一切都是虚妄幻相。虚妄幻相,叫我们不去执着,不要认为这个是真实。但是这句话也是有问题,不是真实是什么呢?《》上认为的:“如梦如幻。”我们看经常有这四个字,所谓如梦如幻这四个字,我们懂了唯识以后就了解了。大家读、看,都是自我下的错误注解。说“如梦如幻”,它只告诉我们这个样子;没有说如梦如幻都是没有的、彻底空,这是没有的,对不对?我们觉得如梦如幻“那是没有的,都是如梦如幻”,这已经加上错误的见解了。

梦、幻,当我们在梦中的时候,梦中是真实的有,不是没有。当我们看到一个幻象,一个幻象来的时候,那个幻象的现象,那一刹那之间是真实的,不是假的。对不对?过后我们讲:“哎呀,这不是同做梦一样嘛,说梦话。”那是醒了以后讲的啊!在梦中没有。假使一个人在梦中的时候,正在做梦,自己觉得:“哎呀,我在做梦。”他已经醒了。对不对?所以“梦幻”并不是否定一切,只是告诉你这是个幻象,幻象也是象。

所以,因为学般若的人偏于这个空的注解的错误、见解的错误,所以唯识学家起来补救。补救什么?幻象,当幻象这个“有”的存在,是存在的,不过这个存在叫做“幻有”,不是真实有。如果认为是真实有,是错了。

譬如我们现在生在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这个肉体,有这个世界、有这个一切的物质世界,这个也是幻有。不过这个梦觉得很长,我们或者活了一百岁,做了一百年的时间这个梦;如果活了二十岁,他只做了二十年时间这个梦。等他清醒的时候,当然不是这个身体了,觉得前面一段也是梦一样过去了。所以这是说明一个幻象。唯识告诉我们,所谓一切的有,不是那个样子的空,是幻有的存在。这是唯识的道理。

那么小乘境界的人呢?所谓落于偏空之果,他那个空又不是般若的空,他是意识上,我意识上什么东西都不管、都没有了,就空在那个地方。把意识空了,认为外界一切有没有同我不相干,这是小乘境界的,所谓落在偏空之果,偏于空,这个空还是意识上空。

性宗般若境界谈空呢,不是偏空,他是彻底空,这一切都把它扫除了。那么佛法里头出来补救的唯识呢?落在彻底的空,也落到一边,虽然比小乘境界的……把意识的空也否定了,空也空;但是毕竟还是有问题,偏在一边。因此告诉我们:一切都是幻有。这两样合起来,唯识的道理在哪里?在中观。空,也非真空,空也是相对的名词;这个有也非泛有。空非真空,有非泛有。所以上连起来就是四句话:“即空即有,非空非有。”因此我们研究佛学,不从各种经论来详细讨论啊,就很莫名其妙了,这四句话讲的什么?不知道。“即空”就是空的嘛,“即有”就是有的嘛,“非空”就是有的嘛,“非有”就是空的嘛,那讲些什么呢?所以这个中间产生中观的道理,不落在一边,所以叫做中观,中观也叫做正观。一切法是空,但是这个空里头一切的幻境、变出来的“色等相”不是没有,是幻有的。

好,因此我们回转来自己做功夫的时候,你在定中、静中,不讲定吧,定太深了,就是我们在静态上;或者是睡眠,睡眠是个假的静态,了解了唯识,晓得睡眠是假的静态,不是真的静态,怎么讲呢?睡眠、闷绝,一个人昏过去了,譬如脑震荡昏过去了,或者是人情绪上、心理上受了重大的刺激也可以昏过去,那不是脑震荡——我们可以说心理受刺激所发生。闷绝、睡眠、得无想定,或者是罗汉证得涅槃等等,这些境界是无心位。学了唯识我们应该知道,上次也考试过诸位,能够完全答得出来的并不多,听过了都白听。这个无心位中,认为这一切是静态,没有。但是当我们在定中、在睡眠中,“自识所变,似色等相”,在因缘法上讲是所缘缘的范围。可是它有没有呢?它真实有。所以你不要执着,叫你不要认得死死牢牢的,“哎呀,这是我得了神通了,我有了道了!”你疯了,就是神经了,那是真的神通的老二、老弟,就是神经了。

如果我们了解了,静中的这一切法、一切的境界,“自识所变,似色等相”这个道理,我们在道理上了解了它,所以不执着。有没有这个事实呢?也是真实,不过是虚幻的真实,暂时的、偶然的过去了。等于我们看的电影、看的电视,是真的吗?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可是我们看到是完全同真的一样。你不能认为电视、电影刚刚放的时候,你说“这是空的”,对不起,他是有的,他笑硬是在笑,他跳硬是在跳。这个道理懂了,诸位所谓在禅修、静观的中间,对于一切境界,所谓不著、不迷,那就是对了。

不但是自修的人,我们在座年纪大了的朋友们都要注意。譬如我们年纪大了的人,当这个色身肉体的身体这个机能衰老、变化,快要接近另外一个境界了,这个境界就叫做死亡,我们的观念叫它是死亡,就是这个肉体生命快要结束了。这个衰老到死亡这个阶段,我们心灵有时候同恢复到年轻一样,返老还童,反是特别有灵感。这些灵感哪里来呢?注意!“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还是心意识所变。因为这个机能衰老了,它出来这个功能了。

不管你信不信宗教,学不学佛,有时经常就感到,年纪大的人,譬如一个人在房间,或者觉得哎哟,好像后面有个人一样。回头一看,有没有?“哎哟!”害怕了,“有鬼了,抓我了,大概快要死了!”自识所变。有没有那个东西?也许有,也许没有,根本不要理。唯识道理学了以后,这些用不着怕。就是鬼又有什么可怕?就站在你面前,它吐一个舌头那么长,脸变成红红的,你也吐给它看看啊!比一比看啊,哪个长一点?虽然我比你短,我还会打你,你那个身体空的,也没有关系嘛,这有什么关系啊?等于我们看到一个很丑陋的人站在前面,讨厌是讨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切都是唯心识所变的。

譬如还有,一个朋友今天问的,年纪大了有时候眼睛看到黑影子,在医学上有一个病名的了,眼病,看到黑点哪,零星光点点……因为这个眼根神经或者视觉神经衰败,发生这个现象。在中医讲呢,肝脏同肾脏的功能差了。那么中医对于眼科不管你这个地方视觉神经不视觉神经老化了,他是补肝脏的,培养肝脏肾脏的功能,使你恢复。西医呢也对,只管把你自主神经把它强健起来;强健起来,这个病也慢慢可以恢复了。那么这是讲病的道理,在哲学的道理、修持的道理,就是生理眼睛的神经衰老了,发生这个毛病,那个是色法衰败。色法何以衰败了?也是自识所变,心物一元。

所以啊,这些道理。有许多人问:为什么我做功夫不上路?道理不清楚。道理清楚,心里非常放心了。刚才讲看到这个影子,那是唯识所谓讲带质境。有没有一个鬼呢?不一定。我们普通人有句俗话,夜路走多了,总要见到鬼的,呵。夜路走多了,怎么一定要见到鬼?不是的。你精神衰败了,忽然看到一个其他的幻影,我们意识就加上:哟!这大概是鬼!那个下意识就加上去了。如果懂了以后呢,这些都没有事。这不过是“自识所变,似色等相”,还是自己跟自己捣鬼。所以不要理它这些境界,那么,一步一步就在进步了。这是讲到这里顺便告诉诸位同学,为了用功,为了了解深切的唯识道理,所用到的。

好,我们现在再来:“况无识外,真实极微,由此定知,自识所变,似色等相,为所缘缘,见托彼生,带彼相故。”

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外界的现象,都是唯识的见分所生。我们研究唯识,见分、相分这两部分要搞清楚。我们看到外界的一切都是现象,现象就叫做相分。这个字不念“纷”了,我们现在所谓叫破音字,相分(音“奋”),一部分一部分。见分,我们心性自已有个功能,能了解看见的。“自识所变”,变出来是物质世界色等相,是所缘缘。“见托彼生”,这是见分的功能,感受到外面的影像,(“彼”就是“它”),物理的这些作用。见分的功能,拿我们现在讲,精神的部分、跟外面物质的作用。物质作用很多啊,譬如我们夜里忽然觉得有个人站在那里,有个鬼一样;不是鬼,那是光,光波振动,光波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振动?算不定外面马路上的车子或者其他的物质影响,那个光波透过来,反映过来一个影动;影动了以后,我们精神部分看到这个影动觉得:“啊哟,有鬼!”我们的见分托彼相分,就生出来了,发生这个现象。

同样的,你坐在这里打坐,你觉得:“哎哟,我看到菩萨。”“哎哟,身体升高了。”有人普通的打坐,初学的人,觉得自己长得好高好高、好大好大,减肥都减不了的;有时候大得比房子还大,高得不晓得多高。有些人坐起来,打坐经过一个境界,自己觉得缩小了,比个婴儿还小,中华路买的那个洋娃娃一样,手一按,头上都那么跳起来那个东西。有时候觉得很奇怪,自己怕死了。不要害怕,这都是你身体内部本来已经有许多气机不归元的问题,也是“自识所变,似色等相,见托彼生”。下意识有这些大小、精粗这些观念,“带彼相故”,这个带就是带质境,带这个质境。带质境带什么呢?第八阿赖耶识,我们生来以后下意识里头的观念:“有鬼吧?神吧?”平常没有想它,可是它变成有那么一个影像在里头。或者我们黑夜看到不一定觉得是鬼:哎呦,这里怎么一个东西摆错了?去一摸,并没有,自己会害怕起来。那就是见分,“见托彼生”,受了光波的影响;“带彼相故”,由这个带质境引发了,好像有这么一个现象。这个道理,对于我们大家搞静坐的朋友应该要了解这个道理,你们学佛的更要了解。

那么,这个现象扩充进一步一点,我们现在活着的生命,现在我们觉得这个时代,***,——还是这个东西,也是假的。包括了物质世界的高山、大河,一切的物质,包括我们现在的身体坐在这个椅子上,这一些东西,都是自识所变,假造的,不是真的。结果讲理论假造,这个椅子是假的,有一个人动了一个脑筋,想把铝把它弄成这么一个形狀,构了一个图,然后拿到工厂这么一制造。做的这个椅子的皮子也不是真的,都是化学、有一个人懂得化学,动了脑筋把它那么化起来,做成一块块皮的布一样,然后裁过了、兜拢来,还是这个。“见托彼生”,这也是唯识所变,所以这一切都是假象。

包括我们这个肉体,我们的肉体是两位工程师给我们做的——我们的爸爸、妈妈,凑合拢来做成的;做成了虽然现在活着,早不是我们父母初初出下来的我。十二年换一次,连骨头的每一个细胞、连骨头的那个分子、那个极微都换了,十二年一个轮转,都换了。如果我们活了几十岁,不晓得换了多少次了,绝不是父母……。可是呢,父母看到我们也许还认识,还是那个样子,是我的孩子。你说那个父母你叫他讲,假使我们回去、老年人回去,父母还在,他说:“是啊,是我的孩子。”你问他,是你生下来那个样子吗?绝不是。这个相***,只有个影子还在,这个模子还差不多,大概那个样。所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带质境,幻象,不真实。

然,识变时随量大小,顿现一相,非别变作众多极微,合成一物。”所以真正的识变,心识的一个变化。识代表了三个东西哦,我们普通经典上用三个字:心、意、识。严格讲起来三个字有关系的哦,所以你看禅宗的语录,老和尚们经常提到参禅:“离心意识参!”离开心意识(参)。禅宗这个话我常常笑,我小的时候,我比你们年轻时候狂得多了。二十左右那个时候参禅,我最讨厌听这一句话,怎么“离心意识参”?我说离心意识,我参个什么啊?!我早成功了!我从来不受这种骗。说:“离心意识参!”坐在那里:“嗯,离心意识参。”坐在那里就是浪费精神。离心意识就已经证得空了嘛,还参个什么啊!

还说“念佛是谁?”念佛是我啊!那还要参的啊!我说念佛本来是我!“哎呀,不是你。”我说怎么不是我?“佛说的这个非我啊。”那你拿真我来我看看!这是空话。但是禅宗这个话对不对?它是一种教育法,教育法是瞒你的,遮法,把你四面围到了,闷在那里、憋着,就是蒸馒头一样,四面封住了,用你的智慧自己透出来一个东西,你找到自己的本来。这个教育法是很高明的,就是孔子所讲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禅宗的教育法就是孔子那个。所以做禅宗的老师没有告诉你说这是什么,(告诉你)那就不对了。你说到禅宗老师那里求个法,给你印证一下,就不对了。“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愤、悱的道理。

所以禅宗的教育法,你不要找禅宗……有些青年自己参禅,写信来要我答复他。我都告诉他,我也不会禅,你找我干什么?我是个极普通的人。印证,我也没有一颗印,冬瓜狮子印都没有,拿冬瓜、肥皂刻一个印子给你啊?印个什么证呢?况且这个东西要靠你自己出来的。他禅宗的教育法,四面给你闷住,一切给你否定,你自己找出一个东西,教育法是非常高明的。真的教育法是孔子讲的“不愤不启”。所以教育法有时候刺激你,明明晓得你很好……古代;现代人不走这个路子,现在人是:“孩子们要鼓励。”我说鼓励个屁!越鼓励越坏,“你好”,有个什么好嘛!“嗯,差不多,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了。”这个还是……

“不行啊!”因为不行,刺激你努力。你说不行,“哎哟,他不鼓励我,我就不行。”这个孩子没有出息。为什么人家给你个打击,就不会犟起来?说你不行,“我非行不可!”那行啊!那是禅宗所取用的这一类的教育法,顺便提到这里。

所以心、意、识三种是不同的。所以禅宗讲“离心意识参”,既然离开了心意识,我还要参啊?那个参的不是意识吗?绝不上这个当,呵!这是讲我个人的观念、观感。

可是现在的人很奇怪,搞了半天啊,很乖,现在我在大学里看到;过去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哎呀,歪担正坐的,坐起来夹本书本,都那么坐,看老师讲话,歪个脖子。并没有对他不恭敬哦;真的老师学问好的,肃然起敬了,坐得很好。从古到今,有些老师就是老师,就是可以跟留声机器一样,我们过去叫录影机一样,他可以放;但是,那个听听……。

你说那一种状况之下,他自己受这种教育,都因为他自己透出来的智慧,并不是他给你……任何一个老师没有办法给你一个东西。就是我们现在讲唯识,我现在在冒充当老师,坐在这个台上,我没有办法给大家一个东西。只是把古人——佛也在当老师啊!的记载他也是老师,他只告诉你这个经验这个道路,你要去透出来。愤悱的道理。


所以心、意、识这个道理,现在人叫他离心意识去参,非常乖。我们现在在大学看到学生都是很乖,一堂完了问:“有没有问题啊?”保险一声不响。十几年前那个时候,这里大学刚刚开始,一去上课,我觉得不是那个味道。上堂还要点名,看来不来;有时候还要训导处跑来站在旁边点名。我一看,我说干什么的?“点名。”我说:走开!这是训导处。我上课靠你来点名,押过来、押解过来,我不要教书了!我说我教的好,他自然会听;不要听的,就走开,我也不要他学。我说还靠你来点名,不是给我丢人嘛!过去在大陆上没有看到过。我们当学生的时候,或者我们在大学教,没有这回事耶!大学生你爱来就听,不来就算。考试你给我学问提得出来、拿得出来。结果你说我不听,都在跑图书馆研究;你写出来也不对,讲出来也不对,你研究个什么啊?

那么,现在学生很乖。所以学佛也一样,你叫他“离心意识参”,他坐在那里,真的在参了,真的离心意识……。你怎么样离得了嘛!这好笨啊!所以这些人要学禅,到馆店去做顾客差不多。馆店里菜端上来,又香又甜,那你才“馋”呢,叫什么“禅”哪!

好,现在我们归纳起来心、意、识:心,是讲心性的本体谓之心;意,就是刚才讲我们的思想,这个就是意;识,是意的前面,浮面这一层是识,所以能够分别,能够起作用。所以常常我们比方,心像大海一样,大海的水;意,大海起的波浪;识,波浪上面的浪花,这个就是识。等于我们一个照相机,我们这个照相机,它这个影像一来,它就反映过来,那个是识。这个机器中间调整,大小、准确不准确,那个是意。那个心在哪里?心是我们这个人,拿到照相机看,“嗯!”——这个是心。心意识这样三重作用,实际上一个东西。

好,所以我们现在晓得,一切的变相,开头、先头部队,拿军事术语来讲,这个先头部队都是“识”变的,这个是识在起变化。所以在识变时,识的变化“随量大小”。等于刚才我拿照相机来比方,照相机对着那个摄像,影像来,那个是识;那么,后面这个意起作用了,“哎哟,这个镜头好,要把它照下来。”量的大小,高、矮,或者照横的、照竖的、照全身、照半身,“随量大小”。“顿现一相”,咔嗒一下照下来,顿现,这个相、影像进来了。这是拿照相机比方,这个道理。

你不要光听故事哦,要回转来你自己心里头、脑里头把这个道理搞清楚,那么我们听一点课、研究一点,不是浪费。不然我觉得很可惜嘛!自己要有用处。

所以讲到,再回转来,“识变时,随量大小”。我们连带地想到上的几句话,《楞严经》上有几句名言我经常引用,告诉大家。同学们年轻同学始终经文也记不得,也不懂:“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循业发现。”

譬如,同样一个境界,同样一件事,《楞严经》上这几句话那是彻底的科学与哲学。譬如讲火吧,(他地水火风六大、七大都讲了),“性火真空,性空真火。”这个性就是刚才提到的“心”一样,心性;本体的功能,我们一切众生这个自性心本身的功能,它具备了有物质的作用,一半是心,一半是物。所以自性就有火,就有燃烧的能力。因此我们打起坐来真得了定,一身一定发煖,所谓得三昧真火。你说这是电能加过来?没有。“性火真空,性空真火。”空里头都包含了那么多东西。所以真达到空的境界,他的无比的功能、神通、智慧都发起了。所以六祖悟道,告诉你:“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但是我们凡夫没有悟道以前呢?“随众生心”,跟着我们心量的大小,这个生命功能发展就有大小不同。同样在读书、受教育,有人成绩就好,他受了教育以后,自己的智慧触发了,比老师还要高明。他的心量大,他成就就大;心量小,成就就小。随众生心,应所知的范围这个量,量有大小,就有多少。那么这个怎么样来的呢?都是自己的,并不是上帝给你,也不是老师传给你。所以有一位同学一天到晚要老师传他一个法,实际上我真的没有法,我只有白发!你要我传法,我传两根白发给你可以,不过我的白发我还很爱惜它,我还舍不得剪给你呢!得个什么法呢?!我说一天到晚你在这里听课,讲的道理就是法,还有什么法呢?你懂了,自己就有法了。所以啊,众生自己所知量不够。所知量的大小是循业发现,那怎么来的?不是上帝给你的,跟着你自己的业力的功能发现。

所以有人,你说对于某一个事情,真正告诉他佛法,他反是反感了。譬如有些同学发生这个问题,旁边有些同学很生气,我说你生气什么啊?循业发现嘛。他的业应该如此,要堕落,他去堕落;要升华,他去升了。上帝都拉不住,佛菩萨把他无可奈何。一天到晚“找老师有个法”,老师有白发。如果我当了和尚就是没发,那就是发师了。因为没发,证了空的了(一笑)。都是法,告诉你。

所以“循业发现”这句话庄子也讲过,庄子讲过四个字:“咸其自取”,都是他自己捣鬼,就是循业发现的道理。

所以说,“然识变时”,识变的时候,“随量大小,顿现一相,非别变作”,自己唯心识变化。并不是另外有其他一个东西,或者是上帝、或者是鬼、或者是神帮忙你变的。譬如我们衰老了,我们在座大家都老了,你们年轻人也不要认为自己没有老哦!你妈妈生下你的时候多漂亮,哪里像现在二十多岁那么老!你自己不相信,拿小的时候照片出来看看,应该有感叹:好老!二十几岁了。不要等到我们这个时候叫做老。

这一些的变化,譬如我们老了,难道谁给你老的呀?自变。“非别变作”,并不是别人能够使你衰老,也是你自变。

当然你说我发胖了,是吃多了,所以要减肥。哎,我经常反对这个话,也并不是因为我瘦我反对。根据学理,少吃饭会更胖。这个是不吸收了嘛。因为不吸收了,不变成血,营养一切吃进去,米也好、饭也好、面也好,不吸收变成血,变成水分多了就发胖。同你吃多吃少没有关系,这个没有关系的,这个还是自变。真正哦,你要学佛要用得上,这个所谓变胖、变瘦——识变,还是识变。“随量大小,顿现一相,非别变作。”所以真有功夫的人,变高、变胖、变瘦、变什么,是可以唯心操作的哦!不是不可以唯心操作哦!

众多极微,合成一物”,所以并不是另外一个主宰变出来、做出来的;也并不是很多的极微因素构和拢来做一个东西。那么这个推翻了因缘所生。承认因缘所生,现象是因缘所生,但是因缘所生最后那个功能是唯心唯识所变的。这是这一段。

“为执粗色有实体者,佛说极微,令其除析。非谓诸色实有极微。诸瑜伽师,以假想慧,于粗色相,渐次除析,至不可析,假说极微。”现在批驳总论,认为……佛过世以后,佛的弟子们分宗、分派,因为功夫、见地不到的那些小罗汉们后来年纪大了,也做了大师了;因为真正的大师过世了,小师父们老了、变大师了,有很多弟子跟他学法。每一个人都有派别,等于孔子的弟子子夏、子贡啊,各有学生。其实啊,老师们不一定自己想当老师建立派别,可弟子们要捧啊:不然我们这个老师不及他的老师,要丢人啊!党派就是那么形成的,很可怜!所以每一个教主、宗教教主,你不相信,也好、孔子也好,如果你有神通叫他来问问,他原始只想教化人,他并没有想当那个老板坐在上面抽香烟啊!他并没有想给人家那么多的香烟,乃至檀香什么香,一天到晚把他乱熏,熏得脸比我们抽烟的还黒。他并不想当这个教主。教主都是下面把他捧出来的,因为捧了他做老板,我们就有饭吃啊!

世界上的领袖啊,有时候很可怜哪!所以懂了领袖哲学的人,晓得当老板之苦。所以我一辈子不愿意当人家老师,当了老师又自己下不了台。我想不干老师,学生不干:“老师!你不当,我就不行了,我怎么办?我就拿你的招牌出去闯的啊!”为了可怜他的吃饭,只好冒充:“是啊是啊,是我的学生,很不错。”呵,只好如此!这个东西是不好玩的!所以晓得,这个道理,我常常说只有曹操懂。曹操人家劝他你不要干了,何苦呢?他说:我知道啊!“一下兵权,为人所害”,我不干了,我这个东西(脑袋)就不属于我的了。为了保护这个,为了保护我的部下,我要干下去啊!世间法、出世法一样,是这个道理。

所以那一些弟子们因此形成了派系,他们的见地、功夫差,因为把心物一元的分成心物二元论。坚执这个粗色——粗色是什么?物质,有实体者,就是变成了唯物论,物质不灭。

他说他们搞错了,佛说极微啊,佛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他讲过这个名称,物质的最后那个东西,佛当时叫极微。当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哦,我们的时代由电子,分析到原子、核子,将来还有什么子就不知道了,将来叫做苦子也不一定,乐子也不一定,那科学上慢慢再去研究嘛。反正啊,在佛那个时候研究到最后,物质是有个东西,这个东西叫做极微。他说为什么提出来这个极微这个名字啊?“令其除析”,他是告诫他的弟子们做功夫,注重于分析。

好,你看,佛是非常科学。告诉你物质本身是空的,物质分析到最后最后,“除析”,把它除掉分析到最后啊,是个极微。极微,好像有、好像没有,那个东西。他说佛是为这样的关系,给我们分析到极点,了解物跟心的关系,所以他创造了一个名字叫做极微。可是佛的子孙们,这些徒子徒孙们没有高智慧,说了一个极微、说了一个名相,就抓住了一个名词了。所以他说我们要了解,“非谓诸色实有极微”,他说佛并不是认为一切物质的后面真的有一个物质不灭的那个物质是存在的,叫做极微——这个观念是错的。他说你不能够认定是这样。

“诸瑜伽师”,什么叫瑜伽师?就是现在的Yoga,现在说瑜珈,但并不是你们学的手里这么动、这么跳,或者这么一比就是瑜珈,这是身瑜珈、运动的一种。真正的瑜珈是心瑜珈,也同禅定。就是修禅定的功夫到这里,有成就叫瑜伽师。瑜伽即所谓相应,心物一元相应,到达那个境界。“以假想慧”,他说一般有修持的罗汉们,修持心瑜珈,所以修心瑜珈的瑜伽师们,“以假想慧”;那不像佛,佛是有佛眼、慧眼、法眼,真看到物质的最后那个东西了,心物那个东西;瑜伽师们就在定中推理到了那个境界,所以以他假设的想象——假设的想象很不容易哦,也是智慧哦,你要注意这个字:“假想慧”,这个名称是个名词哦。所以艺术家、文学家有他的意境哦,一个音乐家、艺术家,家里孩子们变成这个样子啊,当父母就要:“哎呀,好好的算了,培养他,不要别的希望了,他去做他的音乐家、艺术家。”他躺在那里可以那么想半天,他已经进入神经境界,也就是神通的境界,呵,他进入那个幻想境界。一个真的艺术家音乐家,他听到什么都是音乐,所以在这个声音中间,乃至车子“轰隆隆”吵,他听得可以在这个里头产生音乐的,作曲子,作好一个曲子。父母师长不懂啊,“哎呀,这个不对啊,怎么不去读书啊?这是干什么,神经兮兮的!”完了,他的灵感、这个曲子给你打断了。本来是贝多芬,后来又给你一骂变成芬多贝了,那就糟了!一个画家也是这样。所以搞艺术的人是古里古怪的。所以艺术家我们老远就:艺术家,艺术家,是要像他。所以艺术家一定是发狂。其实读书人哪个学问好不发狂?像我们也是疯子啊,一辈子拿着书啃啊啃啊,高兴得又点头又摇脑袋:“对!对!”对个屁!什么是对啊?都是你在那里想的。

哎,但是你要注意啊,音乐家、艺术家的这些境界,它也是智慧之一哦。所以的名词真好,这一种东西叫做“假想慧”。记住这个名词啊!你们会写文章的又有你的稿费可以卖了,拿这个名词又可以写一篇散文。假想也是慧啊,一个笨人叫你假想一个境界,想不出来的。譬如叫我去听音乐,我经常说……音乐家送给我票,我说:“你不要送,我生来属牛,对牛弹琴有什么用啊!”所以画家送给我票,我说:“对不起!你不要给我,色盲,看不懂。”实在是我没有时间,人家送给你个票,必定要到;到了以后有时候看对了,站在那里一看哪,半天去掉;所以我觉得非常可惜,因为我还有我的假想慧在那里啊,没有时间搞这一套假想慧啊,哈!

所以啊,他说那些人以“假想慧”,哲学家、科学家,科学家的发明完全靠假想慧。所以你要晓得,一个孩子,我发现有许多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真是把孩子断送了。他有这个假想不一定是精神分裂,也不一定是太保,你让他去搞。哪个英雄不是太保出来的啊?太保就是乱假想嘛,然后要打天下、要创业,那都是不乖的孩子嘛。但是你让他好好路上、只是引导他,假想可以,你的性子相近于某个假想,就是西方现在讲性向问题了;他的个性近于哪一面,你告诉他你向这面走,他会创造出来。任何学问、任何的创作,不发疯是没有创作的,一定到达发疯的境界。哪个宗教家不发疯啊?佛好好做他的皇帝太子不干,偏要把本职撂开,出去那么坐树下,剃个光头那么去打坐,这是干什么呢?可是他成了一代教主哦,千秋万世。所以假想慧,不要轻易看了它。

他说那些瑜伽师们“以假想慧于粗色相”,对于物质的这一方面“渐次除析”,他加以分析,分析到了最后,那个物质不可以分析了,所以承认假说一个极微。你要注意哦,现在科学的上定名,一个物质分析到最后是电子、原子、核子,谁给它的名称啊?上帝给它的啊?这也是科学家发现这个东西分析到最后无以分析,假设一个名称,这个要懂啊。将来再分析下去,有没有东西还不知道耶!过去老辈子的电子学的专家,恐怕现在台湾电力公司一批都是他的学生,现在都是电力公司总经理、董事长的。就是那位常常来的冯简冯老先生,中国第一个人到北极探险的。,所以我们老总统邀请拜托他,所以他第一个人先到北极探险回来,在重庆建立第一个广播电台。所以这一班人都是他的学生。你看他……那个人现在过世了,我有件长袍还是他的衣服,他死后他的老太太说:“他的衣服很多。”我说拿来我穿,我跟他好朋友。他个子跟我俩差不多高。他自己晓得,他说:我前生是个和尚。他这一生也像个和尚,头光光的,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个和尚,他就告诉我:“嘿,佛法我全懂,像我都在念《》。那个电子,什么叫电子啊?分析到最后完全是空的啊!”所以他最喜欢念《》,“《》,他懂科学啊!空的啊!”这是他亲口跟俩我讲的。所以他们分析到最后,那个东西是空的,“假说极微”。

“虽此极微,犹有方分而不可析”。他说这个极微啊,物质的最后,也有方分。那么,拿现在电脑来计算,他还是可以把它计算出来;计算得出来,就是有……



(第34章)


原文:“虽此极微犹有方分而不可析。若更析之便似空现。不名为色。故说极微是色边际。由此应知。诸有对色皆识变现非极微成。(余无对色。是此类故。亦非实有。或无对故。如心心所。定非实色。诸有对色现有色相。以理推究离识尚无。况无对色现无色相而可说为真实色法。)表无表色岂非实有。此非实有。所以者何。且身表色若是实有。以何为性。若言是形便非实有。可分析故。长等极微不可得故。若言是动。亦非实有。才生即灭无动义故。有为法灭不待因故。灭若待因应非灭故。若言有色非显非形。心所引生能动手等名身表业理亦不然。此若是动义如前破。若是动因应即风界。风无表示不应名表。

又触不应通善恶性。非显香味类触应知。故身表业定非实有。然心为因。令识所变手等色相生灭相续转趣余方。似有动作表示心故。假名身表。语表亦非实有声性。一刹那声无诠表故。多念相续便非实故。外有对色前已破故。然因心故。识变似声生灭相续似有表示。假名语表。于理无违。表既实无。无表宁实。然依思愿善恶分限。假立无表理亦无违。谓此或依发胜身语善恶思种增长位立。或依定中止身语恶现行思立。故是假有。世尊经中说有三业。拨身语业岂不违经。不拨为无但言非色。能动身思说名身业。能发语思说名语业。审决二思意相应故。作动意故说名意业。起身语思有所造作。说名为业。是审决思所游履故通生苦乐异熟果故。亦名为道。故前七业道亦思为自性。或身语表由思发故假说为业。思所履故说名业道。由此应知。实无外色唯有内识变似色生…。”


……“虽此极微犹有方分”,“而不可析”,没有办法再分析了。分析到最后不能再分析的物质的东西,那个就叫做极微。

“若更析之,便似空现,不名为色。”如果讲极微的道理,再要把极微分析了,“便似空现”,那个就是空的,“不名为色”,这就不能叫做物质了。

故说极微是色边际。”所以极微这个东西,佛创造了这个名字,代表了物质分析到最后的,没有办法分析的最后一道防线,假定一个名称叫做极微。

“由此应知,诸有对色,皆识变现,非极微成。”由这个道理应该知道,一切眼睛耳朵所看见、同六根相对,互相都是相对的,相对这一些物质世界、物质的东西,都是心意识所变化呈现的现象,并没有真正一个物质不灭的东西。我们今天到这一段。


……现在正是讲到色法,色就是物理的、物质的方面,就是这个肉体,这些都属于色法。现在讲到“表”、“无表”,首先提出来的问题:“表无表色,岂非实有。”表:有所表示的,可以表达得出来的,譬如说物理世界的颜色。无表色:影像的,只有这个影像,没有实际的、实质的。那么提出来问题,他说这一些东西虽然没有实质,但是有表示,可以了解的;就是抽象,还是有个象,那么这些不能不承认是另外存在的一个物理世界真实存在的有,的确有这个东西,不能算是空。那么现在根据佛法唯识学的答复,“岂非实有”,他说这些都是空的、假的,没有真的。

“所以者何?”什么理由?

“且身表色若是实有,以何为性?”譬如我们这个身体、这个肉体,这个肉体就属于色法,它所能够表示得出来,以及表示不出来的这些许多部分,……[录音中断]……代表了本体是什么样。“以何为性?”这是问号。

“若言是形,便非实有,可分析故。长等极微,不可得故。”假使说这个身体、这个形体、我们整个的肉体,如果认为这个就是色法,他说这个不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永恒的。暂时借用了几十年、几百年,都是骨头、肉啊、每个细胞啊这些等兜拢来的。“可分析故”,最后分析了都是单独存在的、单独成立的,因缘凑合,变成了这个身体。譬如说一个人长、短、胖、瘦,乃至于是“长等”、“极微”,肉体把它分析到细胞,细胞再把它分析,分析到最后——没有东西,是空的。“不可得故”,没有一样东西存在的。形态,有形的。

“若言是动,亦非实有,才生即灭,无动义故。”假使你认为身体这些动作,譬如手会抓、脚会走、嘴巴会说话,这些东西,是代表了身体的本性,这个色法的本*。这些动作是生灭法,本来并不真实存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作为一过了、一生起来,马上就没有了;表示完了,它就空了。“无动义故”,动而不动。譬如这个手,我们一天举一千下、一百下,做完了,手还是手,那个动就过了就没有东西,有这么一个形象而已。

“有为法灭,不待因故。灭若待因,应非灭故。”这个身体一切的动作,所以这个身体不是我,这是有为法,看得见、摸得着、想得到,都属于有为。有就是有,为就是它有作为。一切的有为法,这个动作过了之后,“不待因故”,不另外有一个主宰,这是靠因缘生法。人打我,我这个手自然会抗拒,动起来,或者是逃避;不等待另外一个原因。所以这个动作过了以后就没有了,“灭若待因,应非灭故。”所以这个动作,手一拿起来,譬如我们讲话,手一比,意识表达完了就放下。这一比已经没有了,灭了,一生一灭。并没有靠另外一个主宰,这个中间没有一个自己可以做主宰的,是因缘生法;对于外缘,需要有这个作用,它就动一下,当下是生灭法,没有了。

“若言有色,非显非形,心所引生,能动手等,名身表业,理亦不然。”假使你认为我们这个身体有色,有形色,就是这个肉体就有形色;“非显非形”,也不是明显的,这是身体,不是这个肉体,肉体里头另外有个生命。譬如我们现在讲生命的本能——生理学上所谓科学的名词——这个本能也是假定的名词。就是这个生命、这个肉体存在的时候,它那个生灭不已、生生不已,就有这么一个作用。这个作用也属于现在活着这一段的生灭法,有为法里头一个过程;不能说生命的根本。这个身体死亡以后,这个本能就看不见了,没有作用了。所以,它是“非显”,并没有明显可以表示的;“非形”,也不是身体形体上的。

那么,我们这个身体上,这个生命存在,这个身体的表达、一切动作、说话,“非显非形”,是“心所引生”的,心引出来的,是唯心的。因此心一生,就能够动手,心想手动,我们手就会举起来;心想脚走路,这个脚就会开步走。这些动作,就是身体能够有表示的那个作用,这个作用就叫做业,这叫“名身表业”,身体可以表示动作的这个业。

这个理论已经接近到佛法了。但是在唯识学家所谓见地上,他说“理亦不然”,不透彻。如果我们普通一听,尤其学禅宗的人,学一般的:这个就是佛法道理,一切唯心造。他说逻辑上不对,理亦不然。

“此若是动,义如前破。”他说你认为身体这些动作,因为反应,手就起来;因为眼睛前面光一闪,眼睛张开;他说这个不算是动作。这是因缘生法,一个偶然的反应,马上过去了。你认为这个是真实的形象,他说这个道理不合逻辑。“义如前破”,不多讲了,上面这一段已经批驳了,不合理的。

“若是动因,应即风界;风无表示,不应名表。”为什么呢?身体的动作是心动,不错,我们心动手就会动。可是这个身体兜拢来,粗的归纳是四大:地、水、火、风四大。细的再进一步归纳,身体的结构,佛学在两三千年以前所讲的,三十六种东西兜拢来的,头发、牙齿、眼睛、鼻子、指甲、骨头、五脏六腑等等,这还是粗的。再分析去归纳,多得很了,那么都把它简化了,懒得归纳——十万八千。这个细胞究竟是多少?你说我们人头上头发多少根?就很难说,那么照是“莫老老”(杭州话),不晓得多少;假定一个名称,八万四千、十万八千,乱讲一顿。这是形容词,极言数字有这样多。

譬如我们每一根头发,把它拿下来,里头是空心的,用显微镜放大镜可以看出来。这个空心里头容纳多少虚空的数量?也可以说,这一根头发的空心,等于三千大千世界的虚空一样大,无大小、内外、中间之分。这个理论同现代科学的理论差不多一样了,差不多走上一条路线。

所以身体这些动作,再分析归纳起来,如果我们中风了,普通血压高、中风了、闭塞了,气就不来了。身体第一个是风界,风就是气,用风字,道家用气字。身体的动作靠这个气,我们心想动,半边风瘫了,气血穴道走不通了;血还是在流,慢慢在流;气没有,手就拿不起来;想起来,这个手做不到。所以啊,身体这个动作不是本身,“应是风界”,这属于气的作用,心气相配合。

那么既然是气、风,不是这个呼吸之气了,呼吸之气还是粗的。所以大家真正修佛法,所谓讲气功,乃至小止观最后讲到息,那个已经不是呼吸之气了。所以大家拼命打坐、小止观,就在鼻子里头练呼吸之气、做气功,那永远不会有成果。那是粗而又粗,外形的、偶然用一下就过去了。

所以真正的气啊,每一个毛孔自然都在呼吸,我们还感觉不到呼吸,也还算是气,还不是息。到达息的时候,连毛孔都停止了呼吸一样,那个东西才达到“风”,所谓气的真正的东西,充沛了。

譬如我们看一个婴儿,婴儿也在呼吸啊,我们的呼吸用鼻子,你看到肺部在动;婴儿肺部很少动,不是绝对不动。婴儿呼吸动是一直到小肚子下面都在动,很轻微的动。假使动的很快,这个婴儿身体不大对,有毛病。

所以真到了风界、气到了,那个时候,有这个充沛的现象。所以入定的人到了那个时候,鼻子的呼吸已经没有了,你放一根鸡毛,放一根头发、灯草在那里,不会动的,因为他内在充沛了。我们要呼吸,因为我们身体虚啊,身体里头空掉了,所以随时要呼吸补充进来。坐在这里,鼻子自然在呼吸,一边看书一边在呼吸,这是心不相应行法,你控制也控制不了多久的。它这个气出去了不进来,就马上就死亡了;或者是进来不出去,也死亡,把你闷死了。所以这种东西啊,风、气,气的最后你分析,无法表示的东西,它也不是物理、物质的。所以既然无形象可表的,不应该说动作后面的气是有所表示的色法,所以这个是没有表的,气也是无法可以表达的。

“又”,另外一个问题,“触不应通善恶性,非显香味,类触应知。”再说,另外有一派的理论,提出三样东西:触、香、味,这是身体上的感受。譬如我们今天大家,你看在座的,同上一个礼拜来都不同,穿的都加一点衣服,我也加了衣服。因为气候不对了,湿度很高,湿度一高,空气里头加了水分很多;温度并没有太降低,湿度高了,所以我们觉得凉。那么这个凉,我们身体是个寒暑表,已经知道了,就必须要加衣服,不然受不了,这是触。乃至我们两个人握手,手一抓到就有感受,这就是触。

有一派,当然这些人都经过修持,实验过来的,认为触、香,鼻子所代表的,鼻子能够闻到气味,舌头能够尝,嘴巴……。为什么唯识上,这个色、声,眼睛看东西、耳朵听声音,可以分善恶二性?所谓“三性三量通三境”,这个身体的感觉它本身没有善恶哦,它没有善恶。舌头闻香的就是香的,臭的就是臭的,有分别,它不一定有善恶啊。他说为什么把它列入触与香、味这个色法方面、身体方面前五识当中?你列入有善恶的关系;眼睛有善恶还可以,眼睛看色,譬如我们看到一个好看的,很喜欢,眼睛自己都笑了,嘴巴不笑,眼睛会笑。看到难看的,那个眼睛就瞪起来,眼睛就有一种恨意。那么同样是眼睛,它有善恶。——这个触没有啊!今天有湿度,冷了,我们加一点衣服,这就不善也不恶吧?所以这个里头怎么可以触、香、味通善恶?“非显香味,类触应知”,特别提出来身体上的感受,这个感受,他说同香味一样,通善恶;中间有差别,不是完全靠意识。我们五官接触东西的时候,有阿赖耶识性地的功能,自然有所厌恶。

比如我们吃菜,有些人偏食,这样喜欢吃、那样不喜欢吃。我们喜欢吃的人觉得最好吃,不喜欢吃的他厌烦;你勉强叫他吃,他那个味啊,味觉神经自然就反应,吐出来了。那个时候并不是加上意识的作用,它本身有这个东西。类触,同身体上的感受也是一样的。有些人身体上的感受,就是要经验多了***,譬如我们有时候普通人喝一个东西,总喜欢又软又光滑,很舒服;还有人感受不同,他的业力带来的,摸到光滑的东西很讨厌,越粗糙反觉得越享受,这个不一样的。所以有人把挨打当成痛的,有人把挨打当成舒服的,那么我们现在心理学上,这个人天生下来有虐待狂。揍他一顿了以后,哎,他觉得非常舒服;一天、两天不揍他一顿,浑身都发痒,脾气就来了;你打他一顿,乖得很。那么这是触的问题。

你譬如说有些文人,古代不讲了,现代也有,文章写不出来,香港脚那个臭脚丫给他一闻,嗬!文章下笔千言就来了。我们有名的辜鸿铭先生,这个大家都知道,写文章的时候抱着太太那个古代包小脚的,几天不要洗,一边叫太太躺着,把那个小脚拿到鼻子上闻,那个文章立刻就出来了。汉代的那个蔡邕,写文章,喜欢要长疮的人身上那个疮疤,带脓带血拿来,他当花生米一样吃着,文章就出来了,嘿!触、香、味,它本身是具备有善恶。这些都是……一般人很少自己反省过的,每个人都有。譬如有些人穿衣服的料子,尼龙的料子一穿上就不舒服。现在的衣服都有点尼龙,所以晚上黑暗的地方一脱衣服就发电,身上就有亮光。像我这个人触法很敏感,这种衣服一穿上,我说不对,有尼龙太多了,宁肯换一件,难受,马上觉得不通气了,就给它闷住了。有些人觉得尼龙的穿着很龙啊,那就很舒服,那么他个性业力就龙了嘛,那没有法子。所以呀,是这个道理。

“故身表业,定非实有。”所以身体上所谓能表达、无表的,本身就是虚幻的、空的,并不是实有。

“然心为因,令识所变,手等色相,生灭相续,转趣余方,似有动作,表示心故,假名身表。”“然”就是白话文的“那么”。好,我们了解了心的作用,一切唯心造,心王。所谓八识,是把心的分别的作用分开了八个部分来表达,整个的八识不过是一个东西,是心,心的作用。所以八识是讲它的作用,所以叫做法相,法相就是心所表达作用的现象,所以叫做法相,唯识宗也叫法相宗。那么讲到心、性这两个字,在佛学里头就把它另外归类叫做性宗,不是相宗,就是讲心性之体。所以般若宗,《心经》、《》、《大般若经》,我们佛学的分类,一般人把它归到性宗。唯识这些讲有为法,分析到最后归到体的,我们一般把它归类叫相宗,由现象而到达本体。性宗呢,直接从本体说起,而带到现象。所以这里的心是讲心性的本来。

那么他的原文:“然心为因”,“然”就是“那么”,要我们了解,一切唯心造,心是根本,第一因。心的作用起了识的作用。所以我们经常给大家一个比方,假使把我们心性之体比方成大海;所谓它起的作用,前面八识等等就是心起的用,我们普通叫做妄心、妄想,它起了波浪。前五识这些识,是波浪前面的浪花。譬如我们去看海水,问年轻同学们一个问题——中年以上不在此限,都很高明了——对年轻同学可以问问:你们看过海水没有?野柳村玩过没有?“金山野柳,北海一丘”,都去过了吧?你们看到过海没有?海水是怎么样?一定看到了,你一定答复看到,“海水,喔,那个浪多大!”对不起,你只看到浪潮,我们没有看到过海水。深海水寂然不动,流而不流,它不动的。我们看的海水是海水表层上起的浪花、波浪、大浪,台风来那个浪,不晓得几十丈高的浪都有,但是深海的水那个根根还是没有动,那还是它的相。至于我们看到的浪潮,画的画,或者照片照的,那个浪头撞在山间“哗哗”,那个只是浪花,“浪花淘尽英雄。”这个是表面现象。那么真正识的作用等于那个浪花,我们一般妄心的作用就是等于那个波浪,大的浪涛。心王寂然不动。

所以关于心、识,把这个比喻先了解了,我们研究这个书就容易懂了。那么,“心为因,令识所变”,心动,这个识起了作用,这个浪涛浪花一样。所以我们心念一动了以后,“手等色相,生灭相续”,这个手自然可以比,比来比去就可以比。譬如当音乐指挥,这个手这么比、这样比,比来比去,因为他心念动:这个表示高处……那个指挥到好的,自己都忘记了,这个声音要那么低下来……自己还摇起来、摆起来,那个姿态是很**。他的声音跟他的情绪,心的境界就进到那个……。所以生灭一动,一起来作用、动,就没有了。“相续,转趣余方”,辗转在运动;趣就是趣向,余方就是各方面,它的动作都可以表示。注意一个字:“‘似’有动作”,我们表面上看见人活着好像有动作,会说话,会眨眼睛,感冒了还会打喷嚏,气管炎还会咳嗽,这个动作很多嘛,这个身上闹热得很——都是空的、虚幻的,“似有动作”,好像有,虚幻的存在。这些动作的虚幻的存在是表示心动。

但是研究唯识是科学哦,要注意,你说马上抓住我刚才**很不客气,讲了一句话就抓问题,好,伤风了打喷嚏,感冒了气管发炎咳嗽:哎,我心不想咳嗽啊,我也不想打喷嚏,这怎么讲是心动作呢?这是身的动作嘛,对不对?这是生理上机械的作用;心没有……。心在咳嗽的时候硬是:“哎呀,不要咳多好呢!”做不到。所以“表示心故”,这怎么是心呢?所以看佛学,研究到这里都要特别留意。这个心同上面那个心是不同的,这是讲妄想心,起了那个浪潮的功能,连续不断的作用;不是本体那个心。不然这两个心,碰到一个头脑很敏锐的,对于逻辑、对于科学他有很分析能力的话,你这个话就错了。这个是心、那个也是心。譬如我刚才讲咳嗽,伤风了打喷嚏头痛,“我没有想头痛啊,我心不想头痛,心还巴不得马上不痛啊!可是它要痛啊,那怎么说心动呢?”这个心是色身内在的业力之心,就是普通我们讲的妄念、妄想。所以真正的妄念是什么?妄想是什么?学禅宗、学一切经教、学佛的,随便讲一讲,实际上我们没有认清楚妄想。就是现代心理学所讲的下意识的那个动作,这个下意识,在现代心理学已经到达了不可思议,乃至于最新的有些名词,巧立名目,什么第六感啊……管你第六感,你将来第七感也没有用!那还都在妄想心里去……[录音中断]

哎,它莫名其妙来,有个境界——那个正是妄想心。要认清楚这一点,那才可以谈对于佛学有一点认识了,不然都是空谈。所以这里讲,“似有动作”,这个“动作”你注意不一定手动哦!所以你们打坐的时候各种境界来,乃至看到什么影像,这个就是动作哦;都是虚幻的,似有动作,这就可见你念动。譬如常常有些同学问我:“我坐得很好啊,一点念头都不动。哎,忽然有境界了。”我说真的啊?“真的哟!”你看到了?“看到哦!”你说不是心动吗?第二句话我常常就不说了,要他自己知道,他看我不说了,这些都是同我一样,我姓南是南瓜,他们是笨瓜,笨瓜又来问南瓜:“老师,你怎么不讲话,究竟是什么?”我已经答复了嘛。“你真的呀?看到啦?”这还不是你念动?妄念在动,对不对?所以心要认清楚。

所以这些起心动念,或者起心动作,都是妄想心在动。这个名称在唯识告诉你,“假名身表”,这是假名,给它定一个名称,叫做身体上所表示出来,有表色,可以表示得出来的,可以表达得出来的,叫做身表。我们这一切动作,晓得这是身表。进一步说,我们常常讲:“哎呀,你今天精神不大对啊,你恐怕疲劳啊。”看相的如果说:“哎,你气色不好。”“哎呀,我看你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哎,感冒了,好难过。”马上身体、脸色就表示出来,这些都是身表,身业可以表达得出来的。

“语表亦非实有声性。一刹那声,无诠表故。多念相续,便非实故。”现在讲身体的分析,有表色(表)、无表色,可以表达、可以表示,乃至不可以表达、不可以表示,在这个身体中。这都是反省自己哦,所以学佛真正把自己分析到极点,找出生命的本来,这个东西名称就叫做佛法。

所以叫你们生在二十世纪的同学特别要注意,尤其是在家、出家,二十一世纪快要来了,今年是一九八一年,十几年以后进入二十一世纪,科学更昌明。佛法的弘扬,唯识法相搞不清楚,你接不上时代的。因为未来是更科学的时代,每一点思想、每一点动作要清清楚楚,不能含糊的。你说酱油跟醋俩差不多,就不是,差得很多:酱油是酱油,醋是醋。那么迎接未来的时代,佛法分析最清楚的,是法相唯识。

现在告诉我们“语表”,我们讲话是一种有表示,讲话本来是表达人的意思。但是首先我也常常跟诸位同学讲,世界上没有一种言语文字可以表达人的意思,没有。至少在我的体会没有,没有哪一种言语。你看我们讲言语,要告诉人家,多困难。说:“那好可怕!”你看,我们:“那个……哎呀!好可怕啊——!”(师做加重语气的示范)要这样才懂。你说懂了没有?还没有懂。我们听他讲的,“哎呀那个好可怕啊!”脸都发青了,脸都捂起来,我们还是没有懂,因为懂的还不是他当场在那里可怕那个味道,对不对?所以世界上没有一种言语文字可以……假使言语文字可以表达人的思想与感情啊,人与人之间没有误会了。可是人与人之间不断地误会,父子也好、母女也好、夫妇也好,没有哪个不起误会的,因为言语很难表达感情。其实我们靠言语表达感情的成分很少,平常我们人之所以心意沟通还是不靠言语的;靠态度,都懂了,这个比什么言语都好。所以哑巴的言语是无声的世界语:“哎,这个东西行不行啊?”谁都懂。到外国,这是世界语,都通的:“要吃饭。”“有没有喝的?”谁也懂,这就是言语了。

所以真正的言语,“语表亦非实有声性”,言语的表示是发声的作用、音声的作用,音声的作用它是生灭法,靠不住的。假使我们随便很平和地讲一声:“啊…”你不晓得我干什么。不过学过佛的以为我要念咒子了,可是没有学过佛的不晓得你“啊”一声干什么。语表就是单声的发声,譬如“啊…喔…”这是声,不是音。音就是说拼拢来表达一个意思,那个属于音,属于音韵,在中国就是诗韵,变成韵。我们问这个字念什么?所以你看字典上你一查:“音”什么,不是“声”什么。一个字譬如我们组诗的:一东二冬三江四支,这属于韵母的那一部分。你们现在正在学华严字母,这个道理就要懂得。譬如说某一种音某一个字属于“啊”字部、某一个字属于什么部,它在这一类的音声里头的。这是个大学问了,所以音韵之学、声韵之学。

语表,我们言语表示“亦非实有声性”,它是个动作,生灭法,为什么呢?“一刹那声,无诠表故”。“啊-”这是声,现在大家一听就知道我故意*;假使我无意之间来一“啊”,你们一定问:“哎,干什么?”因为不知道他干什么,他没有发音。所以“一刹那声,无诠表故”,没有办法解释它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它表达什么,无诠。诠就是解释;表,表达。所以声音靠多念相续。“你吃饱了没有?”那么我们才懂得:哦,你问我吃饱了没有。要很多的念很多的这种配拢来,构成了我们所谓讲意识思想的一个形态、一个观念才表达得出来。

“多念相续,便非实故”,单独讲一个声的本身,你说那个风吹到窗子上面,夜里风大的时候,高楼上“呜…”你说问风它是什么意思?也有人说:“哎,今天的风怎么搞的?”我说你去问风去,我怎么晓得它怎么搞的!它是声嘛。所以语表的本身、言语本身也非……。因此学佛的人所以要自己观,观察反省通了。所以人家骂我、毁谤我,没有事;那是传声筒,过了就算了,一切没有什么。过了以后始终想着那一句话:他怎么骂我?坐在那里、睡觉都在生气,那当然神经了嘛。此声是生灭法,早过了。毁、誉,恭维你也是一样,都是没有什么。

“外有对色,前已破故。”这个声音,它本身是个虚幻的,虽然是有为法,唯识所谓“诸法无自性”,就破析了。一切宇宙万象,它没有一个单独永恒存在的一个东西。一切唯心,就是本体这个心体。所以,认为声所表达的这个作用,外面是不是有相对的作用的话,相对色,声非相对色,“前已破故”,前面已经把它批驳了,不需要再讨论。

“然因心故,识变似声,生灭相续,似有表示,假名语表,于理无违。”但是,(“然”就是“那么”),因为我们心动了,心意识念动了;“识变”,心意识变出来的它的作用;“似声”好像有个声音,表达我们的意思。那么,它是一个生灭法,要很多音声逗起来,才表达了一个观念。“生灭相续,似有表示”。注意这个“似”。所以我常常告诉大家,学佛最后学到“真如”,翻译的太好了,梵文本身也好。这个翻译成中文“真如”,好像真的。你把它真的当成真的啊,那你就上当了,你决定不能得道。所以“如来”,佛叫如来,好像来了,来而不来,他毕竟没有来。所以我们敲起磬来敲起什么:“如来啊…”念了半天,早就如来了,一念就如来了。所以佛在哪里?佛在你那一念的时候,就如来了。来而不来,去而不去。这些翻译都非常高明的,而且很美。

所以,这些言语似有表示,看起来言语有个表达。譬如我们刚才说话,诸位耳朵听的声音,已经讲了快三、四十分钟,每一个声音都没有了;你说没有啊,好像我都听到过,听完了在哪里?都跑掉了、没有,它本空,所以“似有表示”。“假名”,因此在学理上,我们人世间的这个言语文字上,把它取一个名字,假名叫做语表,言语所表示表达出来的,言语就包括了文字。“于理无违”,可以那么称呼,在逻辑上也合理的。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合理是有一个假设的,不是真实有个东西。

“表既实无,无表宁实。然依思愿,善恶分限,假立无表,理亦无违。”他说一切言语动作,所谓我们活着的这个身体,色法上的表示,有表色、无表色……[录音中断]

表示这个东西就是表示,我们观念懂了,所谓表示是抽象的、实际的,都是表示。“表既实无”,表示这个东西,实在没有一个东西。譬如说我们现在大家都很有钱,我们几十个人都很有钱,每一个人请一个建筑师给我设计,我要盖一个房子,“宫殿式的”,这一句话。建筑师拿了你的钱嘛,就要坐着来画,构想一个宫殿式。所谓宫殿式就是一个表示,所有的房子我们看到都是个假的表示,假像,没有实际的。这个表示的东西,我们叫它是宫殿也可以,叫它是牢狱也可以,人的观念的不同。当一个人得意的时候,住在一个茅草棚里自己称王的时候,也认为是宫殿,对着自己的家人、太太、孩子们,嗬哟!那个威风凛凛,威风八面,杀气腾腾。如果家里是女主人做主,她就是武则天,那也是威风得很。但是这个是表示,都不是真实的。“表既实无”,已经有动作、看得见的所有的表示,我们晓得它是一个动作;一动作完了以后,没有了,空的嘛。“无表宁实”,那个抽象没有表示出来,(古文叫宁,依白话文翻译就是“哪里”,所以看到古文“宁可”,哪里可以。)“无表宁实”,没有表示的东西,哪里还是真实有呢?这句话要注意。

所以我们大家学佛,你要修道啊?要证果啊?好,我问你:那个证果是苹果啊、是什么东西啊?苹果?还是番茄?还是柳丁啊?证个什么果?然后我们心里的观念,天天想证果、证果,那个无表示的东西,无表宁实啊!可是我们犯了一个错误的观念,所以以有所得心,求无所得的佛法之果,背道而驰。这个理要搞清楚。所以“表既实无,无表宁实。”

“然”,但是,“依思愿,善恶分限”,可是我们现在活着有思想,对不对?有了思想,中间就有分别,有善的、有恶的。愿就是愿望,换句话愿是好听的名词,翻过来它的背面,不好听的就是欲望,愿跟欲望是一个东西,一体的两面的名称。愿就是欲望。所以我们要发愿,发愿就是培养你的欲望,好听一点也叫做立志,志也就是欲望,我要求达到什么,这个叫志愿。因为人有思想,再依思愿,善恶的分界、分限。“假立无表”,假定建立一个名称,叫无表色。譬如我们的思想也是色法,这个思想抽象的影像叫做无表色,无法可以表达。所以心理的作用,在内心的心理的作用,它也可以说是属于无表色的范围。

哎,我们要注意哦,我们是现代人,说:佛啊,你的话有问题。佛在两千多年前,如果佛现在在这里我就要问他了:我们的大老师啊,你这个话有问题!你那个时候不同啊,现在心念一动,这个念头脑电波放出这个光,照相可以照出来的,不能叫做无表色,它是有表色。你们诸位扮演,你们是佛,我是你们的弟子,我这一下请问你,佛怎么答?现在证明,心念、脑波一动、心念一动,可以照出来,颜色不同。这个人动一个坏的心念,那个颜色马上变了。当然现在我们国内的光学还没有到达这个设计,国外已经开始有了。将来的测谎器用不着别的了,你问案子、审查一个人,真话假话?手里拿一个东西,已经知道了。一边跟你讲话,一边看:真的假的?一个光明爽朗讲直话的人,那都是好的颜色,尤其理直气壮的时候,那个颜色好看得很。“假立无表,理亦无违。”那么现在就讲,好,假定我们这样问佛,难道佛答不出来了?他一定答得出来。因为过去当时大家的知识范围以内,把这个范围归到无表色;现在科学进步了,心念的动也还是归到有表色里头去了,那不是很简单?不要迷惑了。我们先休息。


“假立无表”,到了思想这个东西,已经属于抽象的,不是用色法可以表示的,他说在理论上没有矛盾,(违就是矛盾,互相违背。)怎么讲法呢?“谓此或依发胜身语善恶思种增长位立,或依定中止身语恶现行思立,故是假有。”

这要注意了,现在讲到唯识的比较中心去了。我们都听过《八识规矩颂》,唯识宗的基本,有五个东西叫五遍行,在八个识任何都存在的:作意、触、受、想、思。普通人我们只晓得讲思想两个字,一个名词。唯识中的心理作用的分类:想是粗的,我们的脑筋动,每一个思想过来、脑筋在动,这属于想;可以说,这个思,到达思的境界,脑电波不大动了,脑的思虑不大动了;心,当然不是心脏。换句话说,脑里非常轻微的波动,那个是思。比如我们睡眠的时候会做梦,梦就是思的一种反映,不是想的反映。这个思也可以叫做念,我们普通叫念。我们经常一个比方,譬如我们欠了,假使今天在座有人欠了别人两、三千万,在这个工商经济不景气的现况中,现在尽管坐在这里听唯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里就想:明天怎么办?还是脚底抹油吗?还是准备去坐牢呢?还是怎么办?帐还不出来。这个时候昼夜不安,睡眠不安,其实也没有人向你讨帐。这就是念。等于我们怀念自己的儿女,(不能说怀念我们的父母,我相信怀念父母都没有那么好的感情。)怀念儿女;或者也不大妥当,怀念你心喜欢的爱人吧,那或者……那真是茶里是他,饭里也是他,丢不下来,那是思。很细,自己都检查不出来,那就是念。

这个所谓讲“思愿善恶分限,假立(是)无表”,属于无表色,道理也没有错。这怎么说呢?“谓”就是讲,“此”这个问题,“或者依发胜身语”,譬如我们念佛、讲佛,或者信宗教天天去祷告上帝,嘴里说的好话,手嘛也合掌,假装好人,都是那个样子,讲的都是好话,想的也是好事,这叫胜身。譬如我们打坐,手也合掌、结印,身体一点也没有做坏事;这个胜,很特殊的,很好的身业。那么坐在那里合掌,嘴里念佛,嘴里没有骂人,当然念念,念到三字经上去、国骂上面去,不大对了;只是念“南无阿弥陀佛”,这个语业口业发的也是善,胜。善的、恶的,思。“种”,这个种子里头,这个种子,就是生命带来的就有思。“增长”,增长是什么?因为人的天生功能、生命功能自然有思。婴儿境界有没有思啊?有他的念。婴儿还没有第六意识,分别心还没有,但是不能说没有思。这个思啊,阿赖耶识它也有思的作用,有想。所以我们中国古人讲,婴儿在笑,生下来有时候笑,有时候自己莫名其妙睡觉笑,据说是那个婴儿没有忘记前生那个境界,因为这个地方(囟门)还没有封拢,这个工具这个身体还没有做好呢;这个时候,还同前生乃至同外界、鬼神都有点相通的,所以看到别的很好玩,他就会笑了。等到这里这个“蹦、蹦”跳的地方一封拢了以后,开始讲话,第六意识开始,那些境界***。能够这样记得的话,这个人的定力很高了。你看几个人把婴儿的事情还能够记忆?记忆不住。这里一封了以后,会讲话,第六意识起来,就没有了。所以那个境界还有思的种子。等到会讲话,受后天的教育,社会、时代、家庭、环境种种增长,把那个天才,所以我们讲天才,就是他那个思的那一念偏重,前生的种子带来的。所以有人对于某一个专长特别爱好,小孩子几岁就会。

想到一个文学的境界,清朝一个历史学家,也是大诗人,叫赵翼。赵翼有首诗讲作诗,岂止作诗,学艺术、学画、学音乐、学道也是一样;他说:“少时学语未能全”,小孩子时候讲话始终学不好,讲话都不会讲。第二句我忘了,一下忘了。第三句:“到老方知非力取”,就是个学问作诗作文,到老了以后,他自己的经验才感觉到,不是学得会的。“三分人事七分天。”天才带来的。“到老方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少时学语未能圆,只道功夫又未全”,一下想起来了。只认为,自己都觉得功夫没有到;慢慢学,功夫到了一定学得很好。就如我们学外文或者学什么,像这位外国同学学中文,他觉得功夫到了我一定讲得很好。但是,真的你说学外文,所以我常常告诉年轻的同学们学外文,哎呀,我说你学外语,大概上飞机会叫咖啡、会叫饭来吃,上馆子晓得拿叉子、拿刀子已经了不起,问路会问;你说英文你要学好,来辈子再说吧。就是任何一个国家,我们都是中国人,你们都学过中文,你们是不是文学家?能够写一篇文章写得使我读了眼泪都掉出来,做不做得到?做不到啊!不是文学家啊。为什么都认得中国字,都会写,你怎么写不到那么好、美的境界呢?“到老方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种性在那里。所以这个种性非常重要,就是我们普通话这个人有这个根基,也就是天才。(清赵翼诗:“少时学语苦难圆,只道工夫半未全;到老方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现在讲思、愿,这个欲望、这个思想这个愿,这是讲我们现在活动的。“或依定中”,真正入定的时候,四禅八定得到定了;定的境界没有妄念、没有妄想了,但是不能说它没有思哦,那完全错了。说定到了思都没有,那你不要学了,那叫做顽空,那变成木头石块了,那何必学佛?何必学打坐?你干脆吃麻醉剂或者吃安眠药多好呢!他有思。所以我们晓得佛说饮食吃饭有四种,最后是思食与识食,到了那个时候不需要吃饭了。我们现在的吃饭是段食,拿筷子抓来吃、拿手抓来吃,分段的饮食。所以功夫到了、得了定了以后,可以饮食都不需要了,为什么?他有思食,拿我们普通讲,有精神的食粮了,他自己会有那个境界。

所以“或依定中,止身语恶现行思立,故是假有。”所以定中已经停止了,身体我们在打坐定了嘛,身体不会动了。至于坐在那里还那么扭一下,“哎哟我气脉动了,通不过。”那在造心业嘛,心还在造业,你知道吗?所谓讲气脉,你身还在造业。不过是造一点好业,健康业而已,也叫做业。真到了定,身体没有感受,感受的触受没有了,那才叫做定。所以你们打坐起来,有人说你叫某一个同学:“老师啊,他在入定。”我只好笑一下,这也叫做入定?我们在厕所里蹲着看报纸,半天也不出来,那叫做入定啊?哈,那不是开玩笑嘛。

定了以后,“止身语”,当然不会讲话。“恶”,这个恶是广义的,一切起心动念的现行不动了,这个现行没有了。所以种性的思有,现行的思没有,种子生现行。但是定中有没有思啊?有思,所谓止观,观——专一的境界,就是一片光明,你就是观在心跟光明两个在相应的境界中,不动,就叫做定。定就是一个境相不动了,超越时间、空间而不动了,就是止。像我们普通只能讲是修修静坐,哪一个人真能够静啊?真静到了就是止,止就是定。看起来好像在那里打坐,****,他在那里造业,造个什么业?造个心业,然后还在搞气:“嗯,快到这里了…嗯,到那里了…”这样叫做入定?所以我觉得跟坐在厕所里看报纸差不多呢,此法就是那法,哈!那不通。

要懂得,所以说定中止身语恶的现行,“思立”,那不是妄想了。专一思境,系心一缘,不动了。所以定中的境界并非究竟,“故是假有”,所以说明是假有。所以你看禅宗六祖讲:“不言定慧解脱”,是讲本体理论,所以不言定慧解脱。大家因为看了六祖《坛经》,以为学禅不要搞打坐了,那你开玩笑了,不要自欺了!“故是假有”。

“世尊经中说有三业。”世尊就是佛。我们手里拿的这一本是论,佛过世以后,这些成就的菩萨,就分隔个阶层,不敢自称为佛了,所以只能说是菩萨,造的著作叫做论。因此,佛所说的记录始终是归到“经”,这是经跟论的差别。现在我们手里研究的是论,他引证佛说的话,“世尊经中说有三业”,所以上说人的身、口、意叫做三业。“拨身语业,岂不违经?”假使我们现在认为没有身业、没有语业,把它拨开了、撇开了,那是违背圣教,违背了佛的说法,在信仰上、观念上错误,逻辑上也错误。

“不拨为无,但言非色。能动身思,说名身业。”前面讲,“世尊经中说有三业。”这是另外提出来问题。他说听了半天,好,你们说身业、语业这些都没有,都是假的、空的;那么上佛就讲过人有三业啊:身、语、意,就是身、口、意,叫做三业。佛都说有三业,“拨身语业”,现在你说身业这个动作也空的、语业也空的,那么意识思想等于也是空的,不过你只保留一个思的境界。“岂不违经?”你不是学佛吗?你是违背了我们的教主、这位大老师的教义喽!”那么他的答复:“不拨为无,但言非色,能动身思,说名身业。”他说你思想搞错了。这个空是个表示,我并没有说绝对的没有,空不是绝对的没有啊!这个道理很重要哦。

所以一般学佛的提到空,我们错误的观念就认为绝对的没有。譬如一根洋火烧完了,这根洋火就没有了,这是唯物论者的空哦;佛法的空不是这个。所以东南亚一带的南传小乘,以空为根本的,、,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东南亚的界才闹了那么历史上一个悲剧,就是哲学思想的问题。

所以我们要了解,所谓空,“不拨为无”,并不是像唯物论者的那个断见,那个不叫做空,佛学叫做断见。大乘的佛法所谓空,这个空是包含了万有。当万有的种性,就是引用中国文化《易经》的两句话就说明:“寂然不动”,假说为空;“感而遂通”,叫做幻有。《易经》就是两句话,讲本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那么是这个空。所以小乘的佛学,它把空变成断见,与唯物思想同路了,那就错了。因此这里告诉你“不拨为无”,他说你怎么听话都不会听?理论都搞不清楚?他说我没有讲绝对的没有,只说是空。

“但言非色”,在唯识的文字上,这里根本没有看到一个空字嘛,是讲非色,或者是非有,不是有。“不是有,就是空。”——哎,这是你的断定,你的观念错误。他只讲到非色,不是色法。这是文字的逻辑,一个字都不能差,不能随便下一个字。写文章所以难哪!有时一个字都是慎重地考虑。不像现在写白话文,随便造一个名字出来都可以,乱七八糟都行。不行的!所以“不拨为无,但言非色。”

那么你所提到佛说有身口意三业,当然有啊,“能动身思,说名身业”,我们那个自性的功能,它一动,身体作用,身体发出来动作,身体这个思想作用,这就是身业。你们注意哦,现代青年学心理学的注意,“能动身、思”,我们那个思想本身也是身业之一。所以我常常告诉大家,我们的思想是没有表达出来的行为,实际上思想就是一种行为;我们的行为是已经表达到外面的思想,它两个是一个东西。所以小乘的戒律,你们现在正在研究戒律,小乘的戒律是针对行为而讲的,对思想部分不太追究。如果讲普通的一般法律法理学,就是法律的哲学方面来讲,大乘的戒律对于思,起心动念有犯意已经犯戒了。小乘戒律,等于普通犯罪的,看你有没有这个行为;没有构成这个行为,你说想一下不免有之,那还不判罪。大乘的戒律,就这么想一下已经犯戒了、犯罪了,就不能想了。你说他这一枝笔很好,如果是给我用多好呢!已经犯了侵占的罪,犯了盗戒,大乘思想的戒律有那么严格。所以说,“能动身思”就是说明身业,身在造业。

“能发语思,说名语业。”都有个思字。能够发动你要说话的那个动机,这就叫做语业。

“审决二思,意相应故。作动意故,说名意业。”心的状况、心识的状况。审就是我们现在讲的“反省”,能够思想反省:“哎呀,我怎么那么想法?你看我怎么想吃他的包子呢?哎!这个好丢人哪!”心里难过,就是审查的作用。心理学上旧的翻译叫做监察意识,我们这个心理意识有监察自己、审查自己的作用,在中文的翻译心理学上叫审查意识。决:决断,这个事情一定要这样办。譬如说,我们要想学佛,打坐:哎呀,怕坐不了吧?心里说:哎,坐死算了!这个决心,决断。审、决,这两种心理(二思),大概归类,这两种观念;这个东西是“意相应故”,这个不是属于身体,也不属于讲话,是意识上的。因为这两个,审(审查自己反省自己)、决定自己的作用,这两种思的作用,属于第六意识的作用。“作动意故”,我们讲五遍行作意、作意,它能够造作那个意识形态,构成了一个形态。形态是现在的新名词,也就是观念,构成了意识的一个观念、一个状况,构成了那个状况。“作动意故”,它造作了(动)这个意的作用,这样就“说名”,在理论上(“说”就是理论)、名词上给它个名词叫意业。

所以你看,我们了解了这个,自己大家在学佛、讲修行,多困难!身、口、意三业,一动都不敢乱动,一起心动念都在犯罪,都在犯错误。

不要那么害怕,但是我们也大部分想的很是善的,他并没有讲善恶问题。现在只告诉我们心理的状态,讲认识自己认识得清楚,自我的认识。

“起身语思有所造作,说名为业。是审决思所游履故,通生苦乐异熟果故,亦名为道。”所以身、口、意三业,它能够使我们发起身体、讲话、思想的作用,“有所造作”,使我们这个念头一动,身体就会动作,嘴就会讲话,或者有所思想,有所造作,这就叫做作意。那么这个造作构成了行为,拿我们现在讲,不管我们外面没有动作,思想就是个行为;这个行为与思想作用都叫做造业,“说名为业”。

的业字是这个业,不是罪孽那个孽,罪孽那个孽专门代表坏的,是用那个孽;佛学很少用到那个孽。譬如小说上写老和尚骂人:“孽障!”那是用那个孽,罪孽的孽,不能用这个业。这个业字包括两方面,阳面、阴面、中间性的,就是善业、恶业、无记业,有善有恶。等于一个手一样,有正、有反、有中间,中间是无记业。无记业等于我们现在普通讲的下意识动作,自己都莫名其妙,但是那个也是业,是一股力量的作用。现在告诉我们“业”,要认清楚什么叫业。

“是(这个)审决思所游履故”。身:身体的动作;语:讲话的表达;思:意,就是思想的作用;都有审查自己、决定自己(的作用)。你说:“我这个人啊,没有心思的,脾气坏。所以有时候我想自己不骂人,可是骂了。”不要讲这个逃避的话。当我们很急的时候要骂人,你心理作用已经有个审查决定:“格老子非骂不可了!”很快,中间很快啊,间不容发,一秒都没有。你说谁吵架骂人、打架杀人的时候他脑子不清醒呢?没有这回事,绝对清醒。所以拿这个如果讲犯罪的行为,要佛学追究心理,非判不可,随便你怎么样清醒还是要判。你说我糊涂了、神经了,没有这回事。他说当时的审查结果,它有这个作用在内。这两样东西,审、决,包括了善的审决、恶的审决、无记的审决,它都有这个作用。所以“是审决思所游履故”,这就是思想的作用、心理作用,它所走的路道。

因此它构成了行为,通人生的生出来苦或者乐(快乐);构成行为以后,这个思想就有果报,这个果报叫异熟果。所以我们普通讲因果报应,因果报应不是这样,我们大家都晓得中国人有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它中间有时间空间的距离不同,所以异熟。异熟很难讲,我们将来《成唯识论》专门有关于异熟果的解释。

现在勉强讲什么叫异熟果呢?并不是说我现在打了你耳光,或者是三年以后或者八十年以后、或者来生我会被你打一个耳光,不一定。算不定我现在打你一个耳光,来生碰到一个钉子插进来,莫名其妙会插进来,不知道。异地、异时的,异果而报,所以果报历然。没有上帝给你做主,中间也没有阎王加以审判,阎王那里也加电脑来审判,那个来不及。所以你本身就是阎王、本身就是上帝、做主宰的,“通生苦乐异熟果”。所以,身、口、意三业有一个通称,也不叫身、口、意三业,也可以叫做身口意三道,这个道不是得道的道,是道路的道,这三条路。

“故前七业道,亦思为自性。”我们碰到麻烦了,哪前七业道呢?身三、口四,我们身体造业是三种:杀、盗、淫,身三,身体的动作。大乘道不一定把人家生命杀了,妨碍任何一个众生的一个动作,使他活得不快乐的,都属于杀。盗,什么是盗?不与取就是盗。所以昨天我给同学们讲到盗戒,佛家的盗戒难办了,不是说我偷了东西叫做盗,“不与取”。乃至一草一木,自然界的东西,无主之物,在现有的法律上我拿了不算偷盗,因为没有主嘛;在佛法不然。哪怕一草一木,我拿的时候,有人看到:“哎,我想把这个花摘了。”“好。”至少,没有人看到都要叫一声:“哎,对不起啊,我要摘这个花了。”因为没有人看到,还有非人可以知道。所以占用一点东西,必须要共同的知道,这个才是不犯盗戒,所以这个多难!起心动念。

所以我经常说,如果依佛家的说人生不犯盗,我们都在侵害别人。我们这些男士们回家,太太给你茶泡好了,好像你觉得应该或不应该,是她的劳力泡的,“非常感谢!”不然也是盗戒,也是损害人家。所以说任何一个人都在犯盗戒,我们活着就是偷盗别人。都是别人的劳力、别人的精神,才有我们生活的舒服。这个盗很难讲。

淫也是如此,不一定(只是)男女两性,大乘道的淫,就是贪恋一个美色过分了都属于淫。

身有三业,口有四业,嘴巴更厉害。妄语:扯谎。我们随时扯谎,那是真的。看到一个不高兴的人:“你怎么样?”“没有怎么样。””你到哪里去啊?”“我在前面走走。”实际上你到这里来嘛,那句话就是妄语,随处犯。所以绝对的诚实,没有这回事。这个妄语。

恶口,我们随时讲恶口的,大声地骂人、吼人,岂止国骂,国骂三字经出笼,岂止恶口如此而已哉!大声地吼人都属于恶口;伤害人,讲刻薄话。

绮语,故意说些黄色笑话、挖苦人,挖苦了你以后还还不了嘴。坐在那里,尤其三朋四友坐在一起谈些话,就是说,什么叫绮语啊?“群居终日,言不及义。”朋友们坐在一起一天谈些空话,浪费精神,毫不相干,废话,都属于绮语,都是造口业。

两舌更可怕了。年轻同学特别注意,有许多学佛的年轻同学一天到晚犯两舌戒,这边说过来、那边说过去,然后说:“我告诉你啊,你不要告诉他啊!他说的啊!怎么怎么样…”他自己觉得:“我道德非常好。”天天在犯两舌戒!尤其我们同学里的有许多同学特别注意!嘴巴一天到晚都在这个事。这种口业伤人,有时候比身业还厉害。作人学佛有所谓十善业,身有三业,造作恶业;口有四业;意有三业。意的三业贪嗔痴,就是思想里头的贪嗔痴,所以叫十种。那么这里没有提到意业的三业不谈。

“故前七业道”,这个七业叫身三、口四,“亦思为自性”,都是由于思想发动的。这个自性不是讲明心见性的性,前身三、口四,它的本身性质那个性,它的性能是思想来的。

“或身语表由思发故,假说为业。”现在解说造业这个业字,造善业、恶业、不善不恶业。或者,身体的动作、嘴巴的说话所表达出来的。这个表达出来是由于意识思想来的。所以有人说:“哎呀,我忘记了,我无意的了。”那是逃避的话。我们有許多学佛的同学经常拿这句话来自欺,只好有时候我就骂他,骂他他故意装起不懂,实际上全懂。这样不是修行人。什么讲话是无意的啊?身体动作是无意的?那不是欺人就是自欺嘛,再不然受人家欺嘛!哪有这个事啊?一定清楚的。所以我常常说酒喝醉了的人,说酒喝醉了,我说我不相信有酒喝醉了的人。他真醉了?你拿大便喂他,他吃不吃?他如果吃,我相信醉了。他绝不会吃的!对不对?你拿他最心爱的东西,你说你帮我甩掉;最值钱的东西你拿来让他撕掉,银行的存折拿给他,你喝醉了,你帮我烧掉!他不会烧了,他清醒得很。哪有真醉的啊?所以不要骗人。一个真正学佛的人心如明镜,你不要拿话来骗了,你不要欺人、自欺了!诸位同学特别注意!所以,“身语表由思发故”,都由思想来的。所以什么叫做业?思想的本身就是业。要特别注意啊,思想本身就是业。

“思所履故,说名业道。”思想本身走的道路,它的行为,履就是行为,在内在的思想,它本身在内在已经构成行为了。所以,佛学的名词叫做业道。或者叫做业,或者叫做道,或者两个字构拢来叫做业道。

“由此应知,实无外色。唯有内识,变似色生。”所以由于这个道理,我们应该知道,实实在在并没有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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