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小贝
■图 | 网络
“走吧，再去陈砦看看吧，今天过后就要拆了。”
“不会吧，陈砦的拆迁这么顺利，说哪天就哪天，村民怎么也没有一点抵抗呢？”
“估计是赔偿到位了吧，反正房子已经搬空了，别说了，都谁来，再看一眼陈砦，追忆下我们的青春，顺便淘一些便宜的货，很多店都最后一天了，跳楼价！”
“报名，几点集合？”“报名+1，准备过去看看。”
上面的对话，是昨天笔者的业余足球队群里几个队友的一段对话。这个周末，陈砦房屋搬空的最后一天，不知谁提了一句，就引起了大家的话题，都想再回去看一眼曾经居住的地方。我所在的这支业余球队成立于2009年，当时的大家都在北环沿线的几个城中村住，其中陈砦、庙里和沙门的居多，因为共同的爱好走到了一起，如今球队的人早已陆续搬离了城中村，可当听到陈砦拆迁的消息时，都还唏嘘不已，说是去淘点便宜货品，不如说去追一下自己的青春。
陈砦的拆迁比我想象中顺利太多了，对比已经喊了拆迁三年的沙门，还有冲突不断的老鸦陈，有着小香港之称的陈砦在拆迁的过程中似乎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且不管前期相关部门做了多少工作，至少在8月20日，搬迁的最后一天，这个村子十几万外来人口似乎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更没有人关心他们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因为几年后，这里将会成为一个新的商业综合体。
21日上午，我们几个曾经陈砦的租客，再次回到这个村子里时，偌大的村子基本上已经处于“人去楼空”的状态，个别胡同口里，还有一些三轮车在拉着东西往外走，文化路沿线都是工人在忙着拆除各种店面的门头，一些大的服装店、日用品店在做着最后的甩卖。
作为郑州最有名的城中村，这座位于郑州市文化北路、面积只有0.618平方公里的陈砦，拥有800多幢十几层的高楼，流动人口多达15万人，大量租客和密集人流造就了这里曾经的繁华。“小香港”的称号是那些在陈砦奋斗过人群给它起的爱称，有时候想想更是一种自嘲吧。因为自从7月份郑州官方正式发出陈砦寨拆迁改造的时间表，陈砦村民以及常年生活在村里的人们都在做着“举家迁徙”的准备。
没错，“举家迁徙”这个几个字完全可以形容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数的年轻人在这里奋斗、成家，然后举家搬到在这个城市的新房，还有很多外来务工人群，全家都在生活，大人在这里挣钱，孩子在这里上学，无论他们是搬到新的出租房还是回到老家，都算得上是“举家迁徙”。
来自湖北孝感的刘力成是我当年住在陈砦时一层楼上的邻居，今年已经38岁了，因为自己买的房子交房遥遥无期，这次拆迁后，他也要搬离住了十多年的陈砦。和媳妇俩人找个小区的三房，跟别人合租，每个月要1000元的房租。
他当年来郑州求学，因为找了个河南的媳妇，毕业后就选择留在郑州了，进入了一家国企单位，住在了陈砦。而且一住就是十多年，中间只换过一次房子，因为孩子要来郑州上学了，就把当时和媳妇租的标间换成了一个大一点的一室一厅，那已经是2008年的事情了，如今儿子已经上了寄宿式的初中，老刘还和媳妇住在陈砦的这个一室一厅。
老刘算是一路见证了郑州房价的上涨，刚毕业时候没有钱就不说了，后来有钱了也有了孩子，就更不买起商品房了。因为是国企单位，老刘进单位的时候，领导就多次承诺单位会有内部团购房，没买房的同志不用着急，可以等单位的团购房。第一批，郑州房价当时4000多，老刘因为入职时间短，没有买到；第二批，郑州的房价已经涨到6000多，老刘有资格了，但是因为不善于拍领导马屁，又一次错过；终于到了12年，单位要集资建房了，郑州的房价当时已经涨到7000多，单位内部集资房只要5000多一平，每人先交20万，等到15年交房的时候交清剩余房款，而且不用贷款了。
交过首付款后，房子也开始动工了，老刘继续在陈砦的出租屋里等着新房的到来，每到周末都会骑车去大北区看看他们的房子，可等到15年，因为单位的资金不足，房子封顶后，内外墙的建设没有如期进行，老板说再等一年肯定完成，无奈，老刘只有继续等，这时陈砦的房租已经从老刘刚来时的一个月80，涨到了一个月800，老刘当时就期盼陈砦别拆那么早，要不还得再找房子。
可是没等到新房的交付，陈砦还是要拆了，老刘也只有继续租房等待了。看着最近飞涨的房价，老刘说陈砦的拆迁对于我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因为十多年来早已经住够了这个地方，做梦都想住到自己的新家，最后悔的就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买一套房子，现在也不可能再离开郑州了，再坚持坚持，等新房吧。
和老刘不同的是来自周口淮阳的老张，老张是我住陈砦时的二房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郑州买房，他来郑州就是为了挣钱，回家盖一栋三层小楼。昨天我又特意回到曾经的出租房去看看他，老张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楼上的租客早已搬空，就连房东上周也搬走了。
他11年时候来的郑州，因为村里很多人都在郑州做二房东，听说一年能挣十几万，他就借了亲戚邻居十多万块来郑州了，租一栋楼，和原房东的钱是一年一交，而自己收房租只能一月一收，还好这几年陈砦的房子不愁租，房租价格也是一路上涨，老张一年也挣了十多万块钱，除了供孩子上学的钱，老张算着，如果到年底刚好挣的钱可以回家盖房子了。
7月份，陈砦拆迁的消息出来时，老张就两个晚上没睡着，因为他给房东交的房租是到年底的，这半年十几万的房租他不知道房东会不会退给他，和房东的几次交流，房东先是表示到年底拆不了，后来又说补偿的事情应该找村里，绝口不提退钱的事情，因为合作几年了，所以交钱的时候也只是给个收条，没有涉及任何补偿的协议。后来多次和房东协商，房东也只是答应等到拆迁款下来后，同意退给老张一些房租，但直到房东搬走也没说拆迁款是否下来。
老张说，如果要不回来这将近的半年的房租，相当于去年一年和今年上半年都白干了，自己盖房子的希望不知道到何时能实现了。说起接下来的打算，老张准备先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自己在这找个地方住，边跑摩的边想办法要钱。
昨天在陈砦还碰到了当年在楼下摆摊卖串串香的小王夫妻俩，因为那些年的晚餐大部分都靠串串香解决，所以和他们俩口也算是老朋友了。小王叫王沥川，没错，就是那个《沥川往事》里那个男主角的名字，小王是正儿八经的河南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而他媳妇是他高中的同学，没有上大学，当年他上大学时，还是女朋友的晓丽就来郑州边打工边供他上学，当时就住在陈砦，所以小王毕业后也就来到了陈砦，可是学的专业针灸专业，毕业时因为没有关系没有钱也无法进入大医院，就在一些私立医院工作，每个月微薄的工资仅够俩人生活，根本不可能在郑州这个城市立足。
毕业一年后，小王辞职了，和女朋友在陈砦摆起了串串香，因为人流量很大，俩人的生意一直不错，两年的时间内，就首付在陈砦附近的一个楼盘买了一套房子，还记得去年和小王聊天时，他说，准备再干两年串串香，积累点钱就准备开个自己的针灸工作室。可是没有等到他挣够钱，陈砦要拆了，庆幸的是他们不用租房了，新房已经在拆迁前装修完，俩人可以先打工，再想开针灸工作室的事情了。
像老刘、老张和小王夫妻这样的事例太多了，他们生活的点滴只是陈砦十几万郑漂的一个缩影。昨天走在陈砦混乱的胡同里，看着一家家曾经熟悉的饭店、菜摊、小超市，让我想起了卖菜的周口人李大哥夫妻，不知他们搬到了哪里，开饺子店的南阳人赵大姐，是不是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还有开超市的信阳人老郑，估计也把货品处理完回老家了吧……
一个多小时的陈砦回忆，让我想起来在这里五年的时光，想起来这里的很多奋斗者，虽然很多外来人伴随着陈砦的拆迁最终要离开这个村子，甚至是离开郑州这个城市。但这里还见证了更多人梦想的实现、青春的逝去和奋斗的过程，把陈砦当成郑州落脚的第一站，最终成为了新郑州人。“小香港”这种自嘲式的标签也将成为过去，永远有夜宵的“不夜城”也将埋藏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几年后，这里将是一座现代化的商业综合体，凤凰涅槃后的陈砦也必将是一个崭新的面孔。
再见！陈砦！再也不见！陈砦！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