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寒风依旧，从市区驱车到位于昌平的北京手表厂大约一个多小时，在北京表厂的第一展览室中，我们见到了传说中的“中华陀飞轮之父”许耀南先生。许老先生今年已经年过八十，但依然精神矍铄，趁着摄像师调光的时间，从墙上的照片开始聊起，，姓姜。北表的第一任厂长姓谢，叫谢敬修，今年已经90岁，昨天去看他，现在已经下地都困难了。但是家里邻居那位老太太，92岁了，吃了饭就下来走，家里七十多岁的儿子成天陪着她，人和人就是差这么多。
从这段描述中就可以看出，许先生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思维敏捷，记忆力很好，在之后的采访中许先生为我们讲述了很多存封于记忆中的故事。
中国人自己的陀飞轮腕表
在没做陀飞轮之前，陀飞轮是个很神秘的东西。许先生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群人的合影，他指着照片中的一个人，说到：”这是矫大羽，香港人，他是中国第一个做出陀飞轮的人。”照片中是八几年一个轻工部组织的时计会议后的合影，照片上的人都是当时全国制表业的领军人物。在这个会议上，从香港来的矫大羽展示了他制作的陀飞轮表，这是许耀南第一次看到陀飞轮，也自此萌生了制作陀飞轮腕表的打算。在许先生看来，矫大羽只是一位中学毕业的修表师傅，不会画图，他都能把陀飞轮做出来，受过高等教育的自己一定也能做出来。
相比于开放的香港，想要在内地凭空造出陀飞轮表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在香港，很容易可以买到手表的进口零件，国内则不行。不要说零件，就连亲眼见到陀飞轮表都是困难。现在，国内很多人有能力购买昂贵的陀飞轮腕表，但在刚刚改革开放的九十年代，陀飞轮表离大多数人还很遥远。许耀南在一没资料二没图纸的情况下，反复思量了几个月，还是决定研发陀飞轮腕表，将报告打了上去。
许先生说到自己研发陀飞轮的过程，很是感慨。他说自己大学一毕业就来到了北京手表厂，从62年建厂，、七十年代三大件时期表厂的辉煌，再到后八十年代石英冲击，95年就是退休的时候，想要在退休前为表厂留下点东西。就是这样，经过九年的研发，许耀南在退休前，完成了国内首支陀飞轮腕表的图纸绘制。
陀飞轮腕表平民化
许耀南在95年到了退休的年龄时离开了北京手表厂，在他的带领下完成的陀飞轮表图纸封存在了北表的保险箱中。离开表厂后的许先生并没有离开自己热爱的手表行业，他到了英皇名表行打工，成为了那里的一名修表师傅。这一干就是五年，五年间许师傅看了很多表，也修了很多表，这些表都是高档手表，但也没能遇上陀飞轮腕表。那时候中国已经有了不少有钱人，一位姓杜的先生，给许先生看了一块他的陀飞轮腕表。
2000年，许耀南再次回到了北京手表厂，这时候北京手表厂已经成为一家私人表厂，新上任的厂长苗洪波将许老先生请回了北表。早在1995年，根据图纸，陀飞轮样表已经制作完成，但并未受到当时厂长的重视，一直没能推出上市。许耀南回到北表后，决定根据这几年积累的经验，对陀飞轮腕表进行修改，修改得更合理，更符合国内的加工工艺。这时候，一位香港的资深媒体编辑发现了北表自己生产的陀飞轮腕表，进行了大力报道和高度评价，“中华陀飞轮之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提出来的。许先生对此评价：“用我们自己的零件，中国人做得零件，做出陀飞轮表，我是第一个。”
北京手表厂生产的陀飞轮腕表，逐渐加入了能显、日历和大日历等功能，成为了一条成熟的系列。随着北表陀飞轮腕表的上市，国内其他表厂也先后推出了自己的陀飞轮腕表，陀飞轮腕表的价格也随之降低。以往一只瑞士陀飞轮腕表的价格在百万左右，现在国产的陀飞轮腕表最便宜的只不到两万元。将陀飞轮平民化，是许耀南最为骄傲的一件事。
国产陀飞轮腕表仍有改进空间
曾经神秘的陀飞轮在许先生现在看来已经很简单，他说：“陀飞轮是什么，就是回转式的擒纵机构，就是一套机构。”但是这套机构制作起来并不简单，现在国产的陀飞轮腕表与瑞士生产的相比，原理相同，结构上差不了多少，但是没有瑞士做得精，腕表的走时有没有瑞士表那么准，还是存在差距。
瑞士制表历史已有几百年，整个生产系统已经非常完善，相比之下中国制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国内很多精锐机床设备都需要从瑞士进口，包括钢材、表油等仍依靠进口，所以说国表想要进步，并不是某个表厂能够完成的，需要整个制表业一同努力。在采访的结尾，许耀南先生给出了这样的结束语：“我还是希望我们国家，这个行业，与时俱进。”
Q：您被称为“中华陀飞轮之父”，您能不能先给我们爱丽的网友简单解释一下什么是陀飞轮？
A：陀飞轮是什么意思，比如说四个儿子，分四个不同方位的房间，朝南的最好，每个儿子都想要朝南的，然后老子想了个办法，房间可以转，24小时不停的转，陀飞轮就是这个意思。以前房间都是死的，陀飞轮就是让这个房间转起来，能够转起来，走时就更精准了，但是让房间转起来就很难。
Q：中华陀飞轮腕表对中国制表的意义和影响是什么？
A：我最欣赏的是中国将陀飞轮平民化了，现在有的陀飞轮表是很便宜的。最便宜的一万多块钱，过去很多人都不知道，日本人都不会做，日本他不愿意做，很难做的。陀飞轮只有瑞士人做，英国人不做，法国人也很少做。陀飞轮原理都是一样的，但是结构是千变万化的，所以我们的陀飞轮是有中国特色的，具有自己的特点，没有照抄瑞士的。
Q：您与表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您觉得表吸引您的地方在哪里？
A：我是13岁就搞钟表，家在无锡开了修表店，我父亲就是我的师傅，我们家房子很小，屋子里面堆满了钟表，晚上分不清是外面下雨，还是屋子里面的钟表声“滴答”“滴答”。解放后，我上学了，父亲并不同意，考大学的时候，父亲希望我考不上，但是我坚持要考，直接报了天津大学计时系。因为我干了这么多年，喜欢这个钟表，零件都是死的，但表是活的。考大学，父亲一分钱都没有给我，都是国家给的，家里没有这个钱，我就是这样喜欢钟表的。统一机芯设计的时候我参加了，过去三大件，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中国人过去的是没有表的，我们厂为国家做出很大贡献，那时候做得表只能带个日历、带个双历，自动的都很少，生产自动表是有难度的。那时候没有销售压力，年终总结的时候厂长就说：“今年呀，生产任务完成的不错，但是花式表做不上去。”当时没有压力，不像现在卖不出就要关门了，过去是计划经济，只要按生产任务生产就行了。中国的钟表历史是这样，我经历过这些。
过去我们在别人家修理钟表，大部分表修得不错，有的修不好，很难修的，修不好，有些日本表结构不好，不好修，修多少回都走不好。我最不愿意听的就是“你是不是给我换零件了？”我拿什么给你换呀，你这个表就是不好修。修表的人大部分还是很老实的，希望把表修好。
Q：您几乎见证了中国自出制表的发展历史，您如何评价这一发展过程，哪些历史性时刻是您亲身参与的？
A：62年，我进了北京手表厂，开始是仿制，65年就甩掉了瑞士的东西，到了70年，我们国家就制作了统一机芯，这是我国手表史上的大事，当时全国有十二家手表厂，每个厂家生产的机芯都不一样，元件厂就很麻烦，当时我就在会上提出为什么不能搞统一机芯，后来被轻工部采纳。，在轻工部的领导下，开始了统一机芯的设计。统一机芯出来以前，手表的产量不高，统一机芯出现后，产量就上去了。过去表靠进口，产量增大后，表就便宜了，120块钱一块。，到八几年的时候，石英表出现，对表厂冲击很大。我们那时候也生产电子表，但是电子元件，就是集成电路块过不了关，后来发现我们的电子表返修率很高，国产电子表和日本电子表差距很大。过几年后，电子表也没人买了，机械表又流行了起来。机械表还是有好多优点的，皮实、耐用。
Q：对于“表”，您想说给年轻人的？
A：把陀飞轮平民化是我很骄傲的事情，老百姓也能用上，内行看的话差一点，外行看都是一样。我有一块陀飞轮，厂长送给我的，金壳的，我不舍得戴，平时拿出来欣赏一下，留给我孙子戴。我手上这块就挺好，走得很准，是我设计的，84年上市生产，到现在30多年了。一块表寿命是20年，最起码可以用20年，我自己会修表，经常给表做保养，所以到现在这表还很准。一个人最少要有两个表，一块表平时的时候用，一块表显摆用。机械表的话每天都戴最好，如果不戴，过一段时间就上上弦让它运动一下。千万不要让它着水，怕水。如果水进入，很快就会生锈。如果是电子表，不戴的时候，要把电池拿掉，不然电池就会腐烂，整个机芯就会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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