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和香港,哪个城市更是伤心地?| 福利

2022-05-15 07:59:37

从乌衣巷到铜锣湾

在一次分享会上，有嘉宾聊到哪个城市是伤心地。有人说是北京，因为这里有太多漂泊中的异乡人，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还有人说是南京，这座城市有烟水气，但也是一座久经苦难的城市，六朝更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莫名地就生出一丝哀怨来。

青年作家葛亮生于南京长于南京，就读于南京大学，南京的烟水气早已渗入他的骨髓。涓滴情怀，汇成《朱雀》和《北鸢》，两本晕染着南京城清雅沉郁之气的长篇巨制。而短篇小说集《七声》和《戏年》，灵感同样来自南京。伤心的城市天生具有某种戏剧性和命运感，于叔叔，老陶，阿霞，毛果，这些市井人物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平朴却又跌宕的人生，瞬息间或峰回路转，或急转直下，总是不能如意，最后无奈归于黯然。

在南大读完本科，葛亮远赴香港继续深造，后来又留在这个城市教书。从南方到更南方，地理上的跨越，也带来写作风格上的转换。

葛亮说，不到香港，他可能不会成为作家。

大概比起南京，香港才更是一个伤心地。

如果说南京是“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那么香港则是“英雄被困筲箕湾，不知何日到中环”，关云长付不出那程卑微的车费，也只得徒呼奈何。

香港不讲温情，只谈现实。办公室流血不流泪，亦舒女郎们脚不点地穿行于中环写字楼，在这里，若有人说起为谁风露立中宵，是要遭人耻笑的。

《谜鸦》和《浣熊》，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催生而出，带着浓浓的香港印迹，一下子把我们带入铜锣湾、夜中环的浮华世界。

一场以动物命名的小说风暴

张爱玲的《传奇》，是写给上海人看的香港故事。

而葛亮的《浣熊》，带着异乡人的体温，是写给所有人的香港。

2008年，热带风暴“浣熊”过境香港，葛亮随即运笔，开始书写这座他已生活八年的城市，并为自己的小说找到“相遇”这个关键词。

闷热逼仄的窄巷，面无表情的路人，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中，叮叮作响的有轨电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这里就是香港。

台风过境，是人和自然的相遇。而相遇也意味着打破，过去的旧秩序被推翻重来，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惯常生活。

《浣熊》

我们的生活，在接受着某种谛视。

八个短篇故事，八篇香港往事，八段偶然的相遇，擦肩而过几乎发生的爱情，可能与不可能的巧合与必然，恰似流金岁月中的一段插曲，寂寂回响。

出身寒苦的卑微女孩，动物园饲养员，卖牛仔裤的义气店员，独居的妇人，渔村中的后生仔，声讯台接线生和农村来的赌场保安，人人艰难求存，蝼蚁喋血，相遇制造了温情，但并没有阻挡住命运的播弄。

那种毫无预警的风暴，没有人能力挽狂澜。

但是好在，我们期盼或阻挡的惊天动地其实是没有的，大事件总是由小细节堆积而成；等到惊天动地真的来了，我们已经学会了安之若素。

境外的浣熊风暴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春风化雨，正如葛亮在小说的题词中所说：“任凭中环、尖沙咀如何忽然，这里还是渐行渐远的悠长天光。”

▲ 作者葛亮

大风起于青苹之末

在中国人看来，乌鸦是不祥的象征。而在葛亮的《谜鸦》中，乌鸦则是世界的象形。它有着弱小动物的无助，等待人类惠赐。那黑色的、蒙着色泽的羽翼下，有另一种世界。这世界，以它独特的逻辑与游戏规则，与我们所生活的城市，遥相呼应。

一只乌鸦，被错认的瞬间，成就起始。

《谜鸦》

黑色的、蒙着光泽的羽翼之下，有另一种世界。

这是一本向麦克尤恩与聚斯金德致敬的作品，同样关乎以青春为名的守护。七篇小说，每篇单看都是独立的，却又隐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家名为“物质生活”的音像店，就像一重隐秘的空间，在小说中复现未止，巧妙串联起七个故事，成为关乎命数的引线。七个故事都带有神秘的宿命气息，字里行间透出都市年轻人的虚妄与挣扎。或是浮生若梦，或是骚动不安，或是一地鸡毛般的琐碎不堪。

与《七声》和《戏年》一样，《谜鸦》《浣熊》同样关照都市中的平凡人物。历史迭转，时代巨变，都是由微小的事情不断积聚沉淀发生，而青萍之末是建构时代真正的砖瓦，纵横捭阖、挥斥方遒的人物固然值得仰慕，而真正推动历史前行的，还是这些人之后广袤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