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州库比蒂诺画一个圈,让iPhone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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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之环，苹果新总部

2017年9月，为参加 Apple 最新发布会，新闻媒体及其他相关各方纷纷前往位于美国加州硅谷。硅谷科技巨擘揭幕了自10年前 iPhone 首次推出以来最重要的产品升级。10年间，iPhone 颠覆了各行各业，此次新品发布意义非凡。但对大多数“黄金门票”持有者而言，与见证新产品问世同样令人兴奋的，是他们的身处之所。

库比蒂诺星际飞船

这是大众第一次近距离参观这座备受世人议论的崭新建筑。Apple 的新总部由 Foster + Partners 操刀设计，融合曲面玻璃、铝材料、石灰石和混凝土，据称耗资50亿美元建造。参观者还可以登上一座人造山，这是 Apple 新总部70余万平方米连绵起伏的新景观的一部分，这里曾是一览无余的停车场和了无趣味的企业仓库，大部分隶属于惠普公司。经过整修后的地形平缓而丰饶，泥土被铲除，为新建筑的防震地基腾出空间，并种植了9000棵树木，其中包括樱桃、杏子、苹果、柿子和梨，成为加州的一处生态乐园。

  上   Apple 首席设计师 Jony Ive 位于品牌的新总部大楼，可以瞥见其身后超过700,000平方米的 Apple Park，为了方便内部办公，这里提供了2000辆定制自行车以供员工使用，并配以 Apple 专属的灰调漆色

树木掩映下，这座占地超过260万平方米的建筑不会真正展露全貌，设计本意也正是如此——人们只能看到不同片区，建筑整体的巨型曲线则不会太过明显。四层楼高中，能从外部观察到的仅有两层。建造过程中，无人机长时间盘旋于工地上空，嗡嗡作响，协助人工根据地形调整建筑构造。无论如何，这自带科幻属性的庞然大物都令人叹为观止。正如所承诺的那样，它的确是一架降落在库比蒂诺的星际飞船。

发布会在新建的 Steve Jos Theater 举行，礼堂本身在工程学、独创性及细节方面就足够震撼。“如果整个项目是一座小城镇，那么这里就是市政厅，是瑰宝之地。” Stefan Behiling 说道，他是 Foster + Partners 的合伙人之一，也是 Apple Park 的主要设计师之一。地面以上，礼堂实际是一座直径为50米的玻璃圆厅，四周没有显著的支撑结构。“起初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我们建一个悬空的屋顶吧’，一片漂浮在风景上空的屋顶，” Behiling 说道，“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所建造的最有难度的建筑。”

44根管道构成了电力、数据和喷水系统，夹置于剧院玻璃墙周厚度为1.9厘米的铝带中间。碳纤维屋顶在迪拜完成了测试、建造和拆装，和制造赛艇外壳的过程一模一样，重量只有80吨。“这是人类历史上的首举，” Behiling 说道，“这是全球最大的碳纤维屋顶。如果你真的想要成就这样的事情，又让它显得毫不费力，那你就必须全力以赴。这也意味着要做一些前人不曾做过的事。”

  上   Steve Jobs Theater 的弧形玻璃大厅，顶部是80吨重的碳纤维屋顶，Apple 园区内还设有游客中心和商店，以及一个超过9,000平方米的健身中心

对于礼堂和大项目本身，Behiling 的激动与自豪发自内心，也溢于言表。但他很快也承认，项目的每一个阶段都是群策群力。“礼堂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细节，你在周围看到的一切，都是与 Jony Ive 及其设计工作室共同合作的成果。在过去九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相互沟通，一起画草图。这不是 Foster + Partners 单独完成的建筑。”

从地面上方的空地沿着弯曲的石灰岩楼梯往下走到礼堂，一侧是向内凹进去的雕刻扶手，另一侧是稍带弧形的石制扶栏。“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精心雕琢的，是在雕刻空间内雕刻而出的扶手。” Behiling 说道。（像内凹扶手这样的设计，也出现在伦敦摄政街 Apple 门店的设计中，Behiling 表示，礼堂以及主建筑的其他构思和细节也更多地运用到了 Foster + Partners 设计的 Apple 旗舰店中。）礼堂内设有1000个座位，配有 Poltrona Frau 浅棕色皮椅、弧形的木质地板，舞台前后的空间都很宽阔。此处的建造目的即用来展示 Apple 未来所有的产品，而产品开发则在山脚新建的无限循环空间（Infinite Loop）内实现。

  下   Steve Jobs Theater 的楼梯及内凹扶手

几周之后，新闻报道偃旗息鼓，而被称为 The Ring 的主建筑仍在如火如荼地施工，不过建造也已步入尾声。就其本质而言，该建筑是一座50至60层楼高的塔楼，只不过它倾倒在地、扭曲成环。然而，正是倾倒与扭曲成就了它的一切。

如今人们面对的横向建筑有四层楼高。The Ring 的深度不到60米，这意味着从外部看来若隐若现、气势逼人的庞大建筑，其内部实则充满了自然光线，且对周遭环境全然开放，令人精神振奋。该建筑将容纳12000名员工，所处片区结构一模一样；如果你沿着环形空间走动一圈，便会在结构上经历8次重复。你也可以在 The Ring 内侧沿着1.2公里长的内部走廊走动。建筑正面装有800片13米高的曲面玻璃，均由德国公司 Seele 制作，这也使得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公园景色和圣克鲁斯山脉尽收眼底，若你向里看，便能看见超过12万平方米的庭院，庭院里种着果树和橡树，有一个大池塘，摆着室外用餐亭。建筑内环还包括了屋顶上的太阳能板，可以满足80%的能源需求。除了在极端条件下，太阳能板以及自然通风系统能让建筑内温度保持在舒适的20至25摄氏度之间，并因使用回收木料等方法得到了 LEED 绿色建筑认证。

  上   鳍状玻璃遮光板起到了遮阳作用，可免于加州烈日的炙烤，在敲定最终设计之前，Foster + Partners 和 Apple 的设计团队曾考虑使用织物和玻璃纤维的结合

Foster + Partners 一度有250位建筑师参与该项目，涉及到大量横跨大西洋的差旅。因此，他们建立了一个永久基地，方便与 Ive 的工业设计团队并肩工作。

如果说细节问题需与 Ive 共同解决，那么这一宏大愿景则归功于 Apple 联合创始人Steve Jobs，他与 Norman Foster 在2009年初次会面，在生命的最后两年依然致力于 Apple Park 的工作（他在2011年过世）。他们的愿景即是将工作尽可能变得像在公园散步一样。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将在100幢不同建筑内工作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实现不同程度的整合与协作。

灵活性的再定义

The Ring 的办公空间在一定限度内是可以自由配置的。团队可以选择是在单独的办公室还是开放空间内工作。每一片区的每一层楼都有一个中心区域，配有橡木会议桌和玻璃书写白板，后者打开后可见巨大的电视屏幕。在环形走廊和楼梯上，则有意设计了更多形式的随机互动（建筑内有32座楼梯，这一点让 Ive 和 Foster + Partners 的建筑师们尤其骄傲），每片区也各有一个中庭。

然而，该建筑真正的中心却是餐厅，内设4000个座位，配有美国境内最大的厨房。外缘边上是两扇26 x 16米的可移动玻璃门，用以打开空间，兼收湾区内的自然风光。

  上   设有4,000个座位的四层楼高的餐厅，右侧是落地滑动门，厨房每天能提供14,000份午餐，按计划尽量使用就地生长的食材，众所周知，Steve Jobs 对自己的饮食特别注意，他也想为自己的员工提供新鲜的食物，Apple新总部甚至有自己的渔船

在我与 Behling 会面后的第一天，Apple 首席设计师 Ive 出现在曼哈顿上东区 Carlyle 酒店的一间套房内。这是最不像 Apple 风格的地方，能够看到带着白手套的电梯操作员，弥漫着20世纪初的奢靡气息。Ive 已经50岁，身形健壮，但说话温和，友善亲切。他自己承认，对于这座新建筑及其未来的可能性，还有那些精心设计的景观，他感到激动万分，一言难表。

有些言论认为，这幢建筑从建造伊始就是过时的，它单一、固定且笨重，而未来的需求则是透明、可重构的园区——向周围的环境和社区敞开，具备适应和改变能力的建筑（譬如 Frank Gehry 设计的 Facebook 总部，Google 与 Bjarke Ingels 和 Thomas Heatherwick 合作设计的总部，以及 Amazon 在西雅图的城际园区）。Ive 并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在他看来，Apple Park 的灵活性是内置属性，无需流于表面。“我不觉得需要明确强调它的灵活性，”他说，“跟那些明显透露出’喂，你可以重构这里’的建筑主楼层相比，这种灵活性同等强大。我们的建筑相当灵活，你可以迅速创建大片开放空间，或是配置多个小型私人办公室，建筑将会随之改变和进化。而且我确信，再过20年，我们将会在设计开发非常不同的产品，光是这一点，就能推动园区的进化和变革。实际上，我对能够看到此般风景更感兴趣，这是更为重要的能力。”

  上   Apple 的不同团队能从工作空间配置中择己所需，所有桌子的高度都是可调节的，电缆已经嵌入升降机制中，装在跟 Apple 的 MacBook 外观相仿的磨砂铝管内部，走廊里散放着设计大师 Eero Saarinen 的 Womb 座椅，以便在谈话时欣赏美景

Apple 的旧总部在 Infinite Loop，那是一片独立建筑群，而全新的 The Ring 则是统一的整体。新建的闭合环形建筑也容易被看成 Apple 保密文化的载体。Apple 既没有“登月”部门，也没有公开表露治愈癌症的野心，或是要在火星上建造一座崭新的伊甸园。“我们工作方式较为安静，”Ive说道，“那是我们最为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我们构筑自我的重要因素。”

批判这座建筑盘踞一方、与世隔绝的言论似乎误解了它的原意，这是一座关乎过程的建筑。Ive 很清楚，对他的设计工作室和所有 Apple 员工而言，这意味着崭新的工作方式。“那是令我尤其兴奋的事情之一。我们如今的设计工作室实际上是彼此分离的，而现在呢，我们可以共享工作室。我们可以让工业设计师坐在字体设计师旁边，后者可以坐在声音设计师旁边，声音设计师可以坐在动态影像专家旁边，动态影像专家又能坐在色彩设计师旁边，色彩设计师则可以坐在研发软材料开发者的旁边。每一片封闭的办公室区域旁边，都是一大片开放合作空间。这种空间并非个例，而是在建筑内部得到了重复与加强。”

作为建筑，The Ring 能不断提醒你身处一片互相联通的空间之中。“我们将建筑高度控制在四层，这样你就会有空间感，能感受自身与建筑结构之间的关系，这也是我们在楼梯上花费这么多时间的原因之一。楼层与楼层之间有许多连接，采光井一路通到底部。你能看到与地板的衔接，以及楼梯的交互。”

  下   主建筑的32座楼梯之一，由轻质混凝土制成，吸音木板由 Foster + Partners 和 Ive 的工业设计工作室共同开发而成，上面布满了成千上万个小孔和吸收性材料

然而，这座建筑并不是所谓开放系统或是化创造为现实的某种隐喻，它是一个人造实体。Apple 的成功在于更高层次的工业化，他们不仅能设计制造各种漂亮产品，更能持续量产高质量产品。这座新建筑可以说是 Apple 的终极产品，在一些地方所使用了 Apple 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一样的材料。

不管怎么说，Ive 是一个手头常备数控铣床的制造家。这种制造文化即 Behiling 所说的“混合工作室”的核心，这个工作室由 Apple 和 Foster + Partners 团队共同打造。“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与我们的行事风格出奇地相似，我们很快就建立起了一种联系，” Ive 说道，“我们都制作了大量的模型和样品。我们制作了一部分建筑的全尺寸样品，我们通过制作模型用来检验、探索材料，制作形式多种多样。”

如果说 Ive 是一个典型的制造家和工业设计师——喜爱实现一个特定的曲线、打磨一块石头或是磨砂铝制品的触感、甚至确保你手上某件物品的正确重量和均衡性，那么对于让 Apple 新产品消失这件事，他也负有同等的责任。“作为设计团队，我们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是去除设计。我们的终极目的是设计出无所不在，因此仿若不存在的产品。”

  上   俯瞰主餐厅的露台餐厅，椅子由来自日本公司 Maruni 的 Naoton Fukasawa 设计，但加入了特别抛光，以契合 Arco 定制桌椅

iPhone 最先进的版本是配有全面屏的 X 系列，这款机型在主题发布会上引起了巨大关注。尽管这么描述并不正确，但关键在于，在我们使用和理解它的过程中，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全然流动的。

我曾好奇 Ive 是否怀念第一代 iPod 的机械点击和转动，那种固定的单一功能性、显而易见的部件，以及简洁优雅的设计，但我完全误会他了。“这些通用产品一向让我着迷。但我认为 iPhone X 的非凡之处在于，它的功能性有赖于软件。而软件本身是流动更迭的，所以整个手机都会随之改变、自行进化。12个月后，这个机器将能做到它如今无法做到的事情。我认为这很了不起。回过头来，它会成为我们产品开发中别具意义的关键点。”

“所以，尽管我被连贯性和简单性所吸引，也佩服第一代 iPod 的纯粹易懂，但说真的，我对一个能够改变功能并不断进化的东西更有兴趣，也更着迷。那太罕见了，50年前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上   Jony Ive 为国际版《Wallpaper

对于 iPhone，人们各有评论（用英国科幻作家、发明家 Arthur C. Clarke 的话来说——“与魔法无异”，也能够形容其他 Apple 的产品：作为一个移动内容库，iPad 依然让人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增加了诸多生活乐趣；MacBook 确实是创意专业人士的必备工具；而 Apple Watch ，嵌入人们的所有行为）。然而， iPhone 会因多点触控屏幕而成为绝对的颠覆者——很多人在发布会上都忽视了这一点。多点触控技术意味着，单件物体能同时演变成一百万个迥然不同的东西。

“想想多点触控的作用，一方面它非常直观，因为你能直接操控内容，” Ive 说道，“由于不受实际按钮的影响，你能根据特定应用程序创建一个界面。这就是 App Store 存在的的原因，你可以拥有数不胜数的应用程序和用户界面。”

Apple 一直处于压力之下，人们期待它能像变魔术那般再变出一个 iPhone 大小的产品奇迹，至于现在，Apple 似乎在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简称“AR”）上下了一番豪赌，把它制成开发商和消费者的玩具新宠。因此，Ive 现在设计的产品不仅没有固定功能，且将仅仅作为平台，实现打破常规的超级体验和引导。实际产品被置于不顾，这对产品设计师而言通常是致命一击，但对 Ive 来说，此前的一切都是导向这一结果的过程。

“我记得大学时，设计师们在1984年 Mac 发布之后面临着全新的发展和一系列崭新的挑战。一样东西的基本功能可以在几秒钟内改变，表达功能性或是功能定义实际物体的正统观念变得过时。对我来说，这曾是非同寻常的。”现在，Ive 和他的团队必须弄明白那样的挑战将把他们引向哪里。“我们是一群颇具韧性的设计师，异常好奇，也不断寻找着替代品。有些东西，我们此时此刻就能理解，而有些东西则超越了现今的技术。它们以思想的形式存在着，激励着科技的发展。有些会结出果实，有些则不会。”

  上   苹果新推出的 iPhone X、iWatch 及无线充电装置，该图片来自网络

事实上，猜测 Apple 下一步将做什么，或者它是否会让那些坚持它应该推出另一款明星产品的人哑然失声是毫无意义的。Steve Jobs 去世后，公司是否失去了一些根本性的东西？当然如此。然而，Apple Park 的落成既缅怀了 Jobs，也保留了他勃勃野心中最积极的部分，使它们成为企业的肌肉记忆和学习行为。Ive 的重要性同样无需质疑，他如今就在这里，在机器的心脏部位建造、制作和学习。

“回顾过去25年的时间，最珍贵的似乎不是我们创造了什么，而是我们创造的方式，以及从中学到了什么，”他说，“我一直认为，在项目结束时，会有两件产品问世；一是实实在在的产品或服务，是你成功制作出来的东西，二是在此过程中你所学到的所有东西。你的所学能让你继续做下一件事，而且会让你做得更好。” 

apple.com

fosterandpartners.com

Mark Mahaney 摄影

Nick Compton 撰文

saltypink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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