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的母校高中校庆，安静了许久的班级群里因在现场同学的直播热闹起来，大家都纷纷回忆起读书时的点点滴滴。因为家中有事，我没办法参加庆典，跟随着同学们的回忆，不由得兀自感慨回忆里到底是些什么，那些很难被唤醒的，以及那些能够轻易被回想起来的事情。
晚餐后回到家，电表意外跳闸了，房间里一片漆黑。黑暗，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全，孤立无援，本就疲惫的身体遭遇烦躁的心情，坏情绪们一下子像一只又一只黑蜘蛛织出天罗地网，将我困在焦虑中，喘不过气来。女儿悦悦机智，摸黑轻巧地找来了手电筒，一束光从悦儿的手里照射过来，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小时候住的老房子是五家人共用一个大电表，大电表装在楼梯过道上，每个月大家按人头分摊电费。后来，各家再接出一个单独的小电表，装在自己家门口的墙角上，每个月按照实际的用电量计费。没多久，家家户户开始安装空调，用电猛速增长，老房子的电力构造变得无法支撑负荷，电表跳闸便像是家常便饭似的。那时候，没有物业，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男人自告奋勇的主动抢修，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
又是夏天。有一天突然断电，各家纷纷或举着蜡烛，或打开手电筒推开家门议论着。借着微光，父亲“熟门熟路”地走到过道里，切断总电源，拉下白色闸道，检查保险丝，若断了，就用十字螺丝刀把固定保险丝的螺丝拧松，取出被烧断的保险丝，把新的保险丝绕在一上一下的两个螺丝上，再拧紧，插上闸道，启动总电源。刹那间，五间屋子里又灯火通明了。那时的我，就像现在的悦儿，高高举着手电筒站在父亲边上，为他照亮。
跳闸的次数多了，像这样高高举着手电筒看爸爸娴熟地恢复光明的次数也多，感觉上“换保险丝”并不难似的。我也曾向父亲提议想自己试试看，却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在他的心里坚持认为这是男人的活，女人是不会也不懂的。我从小就被教育触碰电是极其危险的，也从来没有实际检验过自己的电力知识。
有一年，我们搬去新的房子，有了独立的大电表。大年三十，父亲吃过年夜饭去上班，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原本可以吃吃零食看看电视，逍遥自在地过除夕，不想电表却突然跳闸了。当我们赶紧打电话给父亲被告知赶不回时，我对母亲说，看父亲修过那么多次，理论知识足够丰满了，我可以修修看。在母亲的心里，黑暗的除夕比起我的安全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我被母亲果断地拒绝了。于是，那一年，我没有守岁，有史以来第一次伴着窗外零零星星的炮竹声，八点多便睡下了。躺在床上的我暗想着，如若此时我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母亲会不会就肯依赖着我接过父亲手中抢修电闸的螺丝刀了呢？
……
我打开家里的电表，悦儿就和当年的我为父亲照亮一样，极其认真举着手中的电筒。我看看她期待的眼神，又望望电表，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我慎重地对悦儿说：“妈妈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轻易尝试太危险了。要不还是先睡觉，明天再说，可以吗？”
悦儿点点头，“好的，那我照着，你洗脸刷牙。”
于是，我在悦儿提供的光亮中洗漱，将脏衣服收纳进阳台的衣篓里，还手洗了下午运动时的泳衣……悦儿举着两个手电筒紧紧跟着我，旺仔（哈士奇）跟着她，我们仨就这么排着队，在没有电的世界，在家里忙来忙去。
我边洗泳衣边对悦儿说，幸好不是断水。其实，没有电并不可怕，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也是没有电的，但我们不能没有水，水就是生命。
悦儿点点头，继续为我照着亮……□
